云莞打的便是借赵老爷家的寿宴,将自己的新出的酒水宣传出去的主意。
她那小摊上固然也能做到,但是寻常老百姓即便吃酒,也不会挑多么价格贵重的,就随便买店回去解解馋,能卖固然能卖,但效果却未必有多好。
酒水不是一般消费物,她从打算酿酒的那一天开始,定位的消费对象,便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太平镇是交通要道,还有个陵阳城四通八达,她也不怕打开不开名声。
她原以为,酒水出售的事情还得先想些办法,过些日子,甚至亲自去一趟陵阳城,没想到,赵老爷的寿宴,就这般提供了一个契机。
这赵老爷据说原本就是在朝中做大官的,曾经还是地方要员,年老辞官之后,归乡便在太平镇上住了下来,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六十大寿这样的寿宴,赴宴的人非富即贵,云莞对自己酿的酒很有信心,倘若能用在赵老爷的寿宴上,还怕别人不知道么?
果然,赵家大婶才从上林村离开,两个时辰之后,天已黑了下来,赵家的马车又匆匆回到了云莞家门口,以百两银子,买走了云莞家那一缸酒,算起来,也足有二十多个寻常的酒坛那么多了。
简直如同天降横财一般,云家人久久反应不过来,直到赵家的人小心翼翼地连带着酒缸也一道搬走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我们这是!又赚了一笔!”
钱袋还鼓鼓的,小琛和霜儿探头看着钱袋里的一把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亮了:“好多银子呀,可以买好多好多桂花糕了!”
一家人兴奋了许久,而后云怀诚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拍额头:“哎呀!酒全都卖出去啦!阿莞,我还没得品尝!”
云大娘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笑道:“你小子,就知道吃吃喝喝!咱们家的酒,都是拿来挣钱哩!”
云怀诚捂着脑袋躲开,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莞笑道:“二哥,别着急,我还留了两坛呢!”
“真的!”
云莞从橱柜上拿下两坛酒:“我早先便装坛封好了,好不容易酿的第一缸酒,怎么能全部卖出去,不留给自家喝用,快来尝尝味道,别急,咱们第二缸酒,还有四五日也差不多能开坛了呢。”
酒水一倒出来,浓郁的味道,顿时让人心醉。
云怀诚倒了一小碗,一口便灌下去了,哪里能尝出什么味道,但是他第一句话还是兴奋地跟云莞说:“阿莞,就是仙露,比西江酒还好喝!”
云莞笑容不止,一家人人人都喝了云莞新酿的酒,虽然都不是品酒的行家,但却喝得开心不已。
*
太平镇赵老爷大寿,自然宴请了不少商户名流,有镇上的,也有隔壁镇的,甚至还包括陵阳城和其余城镇来的名门大家。
不过,今日赵老爷有些苦恼。
寿宴过半,大家已经吃吃喝喝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问他家招待宾客所用的酒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那味道,竟然与西江酒不相上下,甚至还有人觉得,比西江酒的味道,更加纯正,留香更久。
来打听的人多了,赵老爷便从一开始因为自家招待宾客的菜肴酒水能让宾主尽欢而感到高兴,渐渐的,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赵老爷家宴客,酒水必定是选最好的,这既不是西江酒,也不是香满楼的酒水,难道是赵家自家酿的,或是赵老爷有别的门道,从别处买回来的?
还有人觉得,他家宴客用的烧鸭,味道也是一绝。
那烧鸭的味道,有人尝过,是熟悉的,很快便确认了是西街那家“人间至味”。
宴席将散的时候,有人探到了消息,说那酒水,不是赵家自己酿的,也不是从别处买来的,还是西街那家“人间至味”酿的新酒,全被赵家买完啦!
这消息,原本只是从一个两个平日里常跟赵老爷喝酒的酒友那听说来的,结果寿宴一结束,便一传十十传百了。
甚至还有传言说,赵家的内府管事,还担心那酒被卖出去,在寿宴的前一日连夜去拿回来的。
于是,当一些好酒之人,还在想着如何跟云莞买酒的时候,云莞正窝在被窝里,全身盖了厚厚一层棉被。
她染了风寒。
昨夜喝了些酒,一不小心多喝了一碗,便有些醉醺醺的,又因为前两日忙着赵家的生意,没能好好休息,当夜喝了就醉醺醺地睡过去了,半夜踢了被子,结果醒来之后便着凉了,发着高热,被云玉娘勒令躺在床上,不能起床。
云莞也着实无奈,这身体,也太过瘦弱,才着凉了一点,不想竟然高热成这样,她一早醒来,差点站不住脚,喝了药之后,又晕晕乎乎地睡了差不多一日。
小琛和霜儿都站在床边,忐忑不安地看着云莞,眼睛一眨不眨地,就怕眨一下眼,云莞不见了。
云玉娘担心得不行,抚了抚她的额头,女人的手掌,全是干活留下茧,摸在云莞的头上,有一层粗糙感,但掌心却温热得紧:“你上次也是这般,发了两天的高热,吓死娘了,阿莞,你什么也别想,好好的休息啊,都怪娘,你年纪还这样小,身子瘦得厉害,还让你这样辛苦。”
云莞心中一片熨帖,“阿娘,我没事的,吃了药,再睡一觉就好了,不过,霜儿和小琛今夜是不能与我一起睡了,我怕过了病给他们。”
云玉娘哪里改敢留着两个小孩跟云莞一道睡,她今夜是要留着照顾阿莞的,至于两小只,便留着跟云承德一起睡了罢。
两小只此刻也满眼忐忑,凑在一起小声说话:“都怪我睡得太熟,抢了阿姐的被子!”
“我也是,我抢了阿姐的被子,才害阿姐着凉的。”小丫头扁着嘴,自责极了。
云莞听到了,无声失笑,让两人过来,摸摸头安抚了一番,说不关他们的事情。
*
今日,萧家老爷子也带着大孙子去赴宴了。
萧老爷子平日没事的时候便喜欢和赵老爷喝点小酒,钓钓鱼之类的,这寿宴,自然是要去的。
不过他自回来之后,心情便不太好。
回到了萧府,萧老夫人自然也发觉了,不由得奇怪,叫了萧韫之过来问。
“扶疏啊,你祖父今日不是去参加赵老爷的寿宴了,怎的回来便气成了这样?”
萧韫之抿唇笑了笑,眸中流光熠熠,“祖母,您别担心,祖父只是跟赵老爷子闹了些脾气罢了,没事,过一会儿就消气了。”
萧韫之这才话落,萧老爷子便怒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虎着脸骂萧韫之:“你个不孝的混小子!老头子我气成了这模样,你竟还说我过会儿能自己消消气,消消气,我怎么消!”
萧老夫人愣了愣,而后便不满了:“你这好好的,怎么骂上扶疏了,扶疏又做错了什么!”
萧老爷子一噎,登时瞪大了眼睛,跟萧老夫人说话,声音小了不少,甚至有些委屈道:“还不是赵家那老头,忒小气了!今日不是去他府上赴宴么,他拿了好酒招待宾客,我就没有喝过那样的好酒!结果,我问他,酒从哪里来的,他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让他送我两坛,他像护宝一般,怎么也不答应,哦,后来我好不容易知道了,是从何处买来的酒水,结果呢!结果他说他全部买完了!人家一滴也不剩了,你说,这气不气煞人!”
“赵老头太小气了!太小气了!”
萧老夫人听完了这一回事,当下便闷声笑了:“老爷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为了一坛酒闹脾气,让扶疏看了闹笑话。”
萧韫之确然是笑吟吟地看着老爷子在这边说赵家老爷子,萧老爷子一回头,瞪了大孙子一眼:“混小子!你还笑!”
萧韫之早已习惯了祖父这般时不时要么因为钓到的鱼没有赵老爷的多,要么因为赵老爷新得了一坛花之类的小事怄气,压了笑意赶忙道:“祖父莫气,隔几日,我便让人给您搬几坛好酒回来,一滴也不留给赵老爷子。”
萧老爷子轻哼了一声,胡子一抖一抖地忍着笑意:“这才差不多。”
萧老夫人与大孙儿对视了一眼,都无声失笑。
这边才话毕,肯外便想起一声清润的声音:“什么样的酒,竟让祖父这般念念不忘?”
话音一落,外边便走进来一个白面鸦发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鹤纹白袍,年纪与萧韫之差不多一般大笑,他一边走进来,唇边便含着三分笑意,一看过去,便给人如沐川春风之感。
萧浮生这一突然出现,萧家两位老人都愣了一下:“拾痕!”
萧浮生快步走上来,对两位老人行了一个大礼:“孙儿见过祖父祖母!”
他转头看向萧韫之,唇角微松:“兄长。”
萧韫之含笑扬眉,萧老夫人赶紧起来将萧浮生扶起来,萧韫之已走过去,一拳砸在萧浮生的肩头上,不过还没碰到他的肩头,便已经被萧浮生挡住,萧韫之眼眸一转,又换了个方向,兄弟两人当下便在堂中见招拆招了起来:“让我瞧瞧,出门半年,可有懈怠。”
萧老夫人见到外出许久的孙儿,高兴得紧,笑骂道:“还不住手,在祖母面前还打起来了!”
两人齐齐停手,恭谨对萧老夫人道:“是,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