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发生后,卫晞这边是惊讶于周元仇人的身份。
而早已经知道周元仇人是谁的宗胥,惊讶的则是周元的复仇手段。
“你确定那位周二公子昨晚至始至终都未曾接近过夏阁老和夏延津,那两人身体内的火是突然就烧起来的?”
七杀立在宗胥面前,垂首点了点头,“属下确定,夏阁老和夏延津身体着火的时候,那位周二公子已经身在城南。”
“没有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七杀沉默了下,肯定地摇了摇头,“属下未曾发现任何蹊跷之处。”
宗胥见状朝他摆了摆手,等七杀离开后,自语道:“既然如此,这件案子,怕是要成为悬案了。”
一语成谶。
距离夏阁老和夏小阁老被害已经过去将近十天时间,大理石和刑部合作查案,依旧没能查出来蛛丝马迹,连两人身体为何会突然着火的原因都没有查出来。
听说宫中的陛下已经摔了三个茶杯,一方镇纸。
主办此案的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左侍郎每次进宫,都是被骂出来的。
案件一筹莫展,再加上现在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尸身依旧经不起长时间存放,眼看仵作已经没办法在从尸身上找到线索,刑部只好把两人的尸身归还夏府下葬。
如此一来,这案子就更加不好查了。
就连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左侍郎两人,在聚在一起说起案件进展时,也已经隐隐有了把这案子给归为悬案的意思。
后宫,兰妃居住的流华宫。
兰妃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一伸手又是一头的冷汗。
亲父和亲弟弟被害,她虽身为宫妃,还是能回府祭奠的。
但自从从府里回来,她几乎每个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每次的梦里,她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和弟弟本来正跟她好好地说着话,突然神色扭曲起来,癫狂地大声喊叫,有隐隐的火焰从他们身体里钻出来,两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身体,直到火苗从他们嘴里钻出来,人就这么在痛苦烧灼中慢慢不动了。
“兰儿,这是报复,他来报仇了,你要小心”
耳边还隐隐回荡着睡梦中父亲临死前挣扎着朝她喊过来的话,兰妃伸手捂住耳朵使劲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在后宫,没人能进到宫里来害我”
帘子外面响起宫女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娘娘,您可是又被噩梦惊醒了,要不奴婢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
宫女的声音让兰妃松了口气,她放在捂着耳朵的手,“不用了,你就在外面守着。”
“是。”
殿内多了一个人,兰妃心里多了分镇定,这才再次躺下,但只要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都是方才那梦里的场景。
夜色漫长,她只好睁着眼睛度过了这漫漫长夜。
第二天起来,自然是一脸的倦容,脸色苍白憔悴不已。
陛下过来探望,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只好露出一抹苦涩哀伤的表情。
明德帝也只以为她是因着太过悲痛这才憔悴不堪,难得留得久了些,把人好生安慰了一番。
要是在往常,兰妃对皇上的安慰还会心喜又感动,但现在,因着心里头时时刻刻都有一条要命的线绷着,她压根连抹感动的笑都扯不出来。
明德帝一走,宗玦又前来拜见。
“儿臣见过母妃。”
兰妃看着面前气息越来越阴沉的儿子,要是在往常,她还会训诫几句恨铁不成钢的话来,但现在也没那个心情了。
招招手让人坐下,“玦儿,夏府现在如何了?”
“夏府现在是夏延成做主,我昨日去过夏府一次,他似乎有意分家。”
兰妃闻言一震,心头又是一股悲凉袭来,“爹和大弟不在了,咱们夏家也要没落下去了。”
宗玦抿了抿嘴,“母妃,我怀疑外祖父和大舅舅的死,会不会是”
“住口。”没等他说完,兰妃便出声喝止了他,随即摆摆手,“没什么事就回你的皇子府,还有,多多小心。”
现在连她也不敢保证,凶手会不会朝着自己的儿子下手,哪怕玦儿他并没有参与当年那件事。
毕竟,当年她做了那般决定。
夏府。
夏阁老除了夏延津这个大儿子外,另有次子夏延成,以及庶子三个。
夏阁老和夏延津这一死,夏府主事人的身份便落在了夏延成身上。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不被重视的儿子,夏延成对父亲有怨,对大哥有嫉妒,但也从没想到两个人会就这么被害了。
父亲和大哥一死,这偌大的夏府就直接垮掉了一半,大嫂更是闭了院子,吃斋念佛了。
夏延成被妻子一撺掇,也起了分家的念头。
大哥这一死,除了大嫂的嫁妆,财产也就都到他手里,至于大哥的那些个姬妾,眼看大嫂都不准备管了,他自然也不想管。
至于三个庶出弟弟,每人分点钱财了事。
于是就在夏阁老和夏延津下葬不过半月,整个夏府分崩离析。
被赶出了府,玉夫人牵着身旁还懵懵懂懂的儿子,也一脸茫然。
她自然也不敢在这夏府里住下去了,自从夏延津时死后,她每天过得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会突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但现在真的被赶出来了,她依旧很慌。从前她是凭着儿子依附着夏延津,那么以后呢?
她们孤儿寡母,又该何去何从?
“娘,咱们现在去哪?祺儿饿了!”
儿子的声音把玉夫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唤醒过来,她低头对上儿子看过来的脸,摸了摸包裹里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首饰和银票,深吸一口气,“娘带你先去吃饭。”
等到了酒楼,她下意识地便准备跟原来一样点上一大桌好菜,好在很快她又清醒过来,点了两道不算贵的一菜一肉。
好在小孩子这么一路过来也饿得很了,也没挑剔这菜没有家里的好吃,母子俩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干净。
肚子填饱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解决住的问题了
但当年她来京城,是坐着马车直接找到的夏府,这么些年住在京城,出门逛得也都是一些首饰铺子,胭脂铺子和布庄,要么是一些酒楼。
直到傍晚,母子俩累得不轻,也没找着一个满意的住处,只好去附近的客栈要了间房。
殊不知她那一下午带着一大包首饰和银票半点不曾收敛地走街串巷寻找住处,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趁着夜深人静,母子俩居住的客栈房间顶上被人开了一个洞,小偷顺着绳子无声爬下来,直接偷走了她的包裹。
等到玉夫人天亮醒来,发现包裹被偷,怎一个哭天抢地了得。
可再哭,这包裹也回不来了。
报官同样无果。
儿子饿了,也没钱住店了,好在玉夫人在彻底崩溃之前,终于想到这偌大尚京城,自己还认识一个人。
“走,祺儿,娘带你去找董姨帮帮忙。”
太子府,正院。
嬷嬷匆匆走到正站在亭子上喂鱼儿的太子妃常氏身后,“殿下,已故小阁老夏延津的妾室玉夫人,现在府门外,想要求见董良娣。”
常氏撒鱼食的动作一顿,“哦?这夏家还真是人心凉薄得很啊,这人刚死,夫人儿子就被扫地出门了?”她拍拍手转过身,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记得这位玉夫人,好像就是董良娣跟太子的牵线人吧?”
嬷嬷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也怪不得她区区一个妾,也敢来敲太子府的大门了。”常氏说着眨眨眼,“把人带到董良娣那去吧,嬷嬷,你看我多善解人意。”
嬷嬷:“是,殿下。”
玉夫人这也是第一次来太子府,被前方带路的嬷嬷气势所摄,压根不敢抬头乱看。
一路走得腿都酸了,终于等到前头那道严肃古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前面便是董良娣的院子,这位夫人自行进去便好。老奴就送到这里,告辞。”
玉夫人放下怀里抱着的儿子,抬头看向前方漂亮雅致的院子。光是院子,便可从中看出受宠的程度。
她心头有些复杂。
想当初,董雪清只是一位客居别家府上的小姐,还是她帮忙牵线搭桥,才让董雪清认识了太子殿下,进了个这太子府。
反观她自己,现在却是沦落到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走到门前,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忽略了心头的那丝异样。
这座院子里的人,是她和儿子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阿水轻敲门进了暖融融的屋子,朝正窝在软塌上的董雪清福了福身,“良娣,玉夫人带着儿子过来见您。”
“玉夫人?”董雪清扶着肚子从软榻上坐起来,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她虽然在太子府后院,但也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夏府发生的事。现在玉夫人又带着孩子第一次来太子府找她,难不成那位小阁老一死,这母子俩就被扫地出门了?
她不想见玉夫人,但既然太子妃把人领到她这边来了,这不见也得见了。
若不然,便显得她实在有些无情了。
思量到这,“阿水,把人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