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能去啊！小姐！”

林仙儿扯着一抹绝望的微笑，坚定地推开她。

“若是父亲不在了，我一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眼睛里雾蒙蒙的，晨曦折射出碎光，亮晶晶的，脆弱又悲伤。

她冲向了前院。

一路上，残红败柳，倒地的灯笼，打碎的轩窗，零落的血色......

这一切都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只是一个夜晚，天地仿佛都换了颜色......

林仙儿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一切！

通向前院的角门，那叠摞在一起的......是尸体吗？

脸颊的青灰，脖颈的断裂，满地的鲜血......

一只带着竹香的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眸。

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有些无力的倚靠着来人。

手脚冰凉，指尖麻木，刚才看到的那些面孔，她都认识啊！

是父亲身边的小厮，是小时给她当大马守门的王伯，是笑着喊她小姐的那群仆役......

那每张脸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只是......不再鲜活......

“别想了，也不要看了......”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君寒感到手心有些湿润，卷翘的睫毛倔强的张开，一刻不曾紧闭。

林仙儿坚定地拉下他的手，“我无事，夫子去照顾绿阑吧，她应该也吓坏了。”

她坚定地迈出一步，脚下黏腻湿润的触感.......是鲜血浸润而成。

眼睛中的眼泪在眼眶中氤氲，她微微仰头，扯起一抹微笑，倔强的不让泪水流下......

没关系的。

父亲有很多侍卫。

他一定没事。

或许正在堂上坐在等着我呢。

对，就是这样！

她脸上笑着，眼睛里写满悲伤......

庭院深深深几许？

她第一次感觉这院子好大......

怎么可以容下这么多鲜血，怎么可以倒下如此多的身影......

叶君寒眼神波动，他有些恼，云风做事越发不干净，为何这么血腥。

绿阑赶来，见了这些，身子软的不成，晃悠悠，晕了过去。

孙壮搀扶着她，找了个稍微干净的角落安置。

林仙儿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对着紧闭的雕花木门，久久伫立。

颤抖着手，终究，还是推开了......

晨光倏然照进幽暗的室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仙儿眼眶中的泪终于落下......

鲜血淋漓间，她只一眼，就看见了她的爹爹。

伏倒在案上，眼眸微张，看向她的方向。

是在等我吗？爹爹。

宝珠来啦。

你醒醒啊......

不知道是踩到了谁的断肢，也不知道是踏过了谁的肝肠，明明不远的距离，仿佛走出了一个星河......

她轻轻跪在林清海面前，颤抖着触摸他。

“爹爹，爹爹，你醒醒！是我，是宝珠啊......”

她轻轻晃着他的肩膀。

力道将他伏卧的身躯翻动了成仰面。

深深的刀痕，割断他的脖颈，他面上祥和，看上去不太痛苦。

可一只手紧紧攥着那身曾经给她看过的华服衣角，青筋蹦出。

他定是痛极了！

林仙儿彻底崩溃了，她抱着林清海，浑然不顾他衣裳的血污，就这样抱着他，歇斯底里的尖叫......

“爹爹啊！”

眼泪不停的流，仿佛要汇聚成一条河......

叶君寒从不后悔自己做的过的事情，他只是......

只是有些不忍。

看着她紧紧抱着林清海，不愿放手，看着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看着她泪水不停地流......

他指尖有些颤抖。

许久，她的歇斯底里终于平复，就这样抱着林清海早已丧失温度的身体，呆呆的坐着......

叶君寒叹了口气，靠近她，“走罢，再过一个时辰，天大亮了，怕是收尾的人就要来了。王同知敢背叛定然是有所依仗，这潮州府就要换主人了。再不走，就危险了。”

林仙儿淡淡的抬眼看着他，不出声。

她表情麻木，已然是再无可恋了。

叶君寒微皱眉头，“林重宪可能还等着你呢？林大人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林仙儿勾了勾唇角，“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不想我让我随他去了呢？重宪哥哥？呵，爹爹都如此下场，重宪哥哥那定然也是个死局。兴许，我现在去了，我们三个还能在地下相见呢......”

她温柔的看着怀里的林清海。

叶君寒目光低沉。

“你看，这桌上。这，应是林大人留给你最后的字。”

叶君寒看向桌案。

林仙儿显然如林清海预料的那般。

叶君寒在答应林清海的条件之后，便担心有眼前这一幕，幸好，林清海如他预料的那般留下了最后信息。

当然，同他交易的那般，这讯息不会透露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不然，他答应的事情就不敢保证了。

林仙儿看向桌案，是林清海伏在案上视线看向的那块地方。

漆黑的乌木案几上，有些浅浅的痕迹，林仙儿靠近轻嗅。

是酒痕。

她眼中燃起了些许光。

掀了案几上的一叠糕点，拿着干碎的糕点屑轻轻洒在酒痕上，吹一口气。

显出一行字。

“宝珠，好好活着。听重宪和夫子的话。爹爹先去找你娘亲了。父绝笔。”

林仙儿看着这行字，久久无言。

一行清泪又不自觉顺着她娇美的脸颊落下。

她随手拭去。

爹爹，如果这是您最后的希望。

那么，宝珠，一，定，好好活着！

她看着这行字，目光越发坚毅！

孙壮进来催促，“少爷，不能耽搁了，天快要大亮了。”

林仙儿看向他，恭谨拜下，“孙大哥，仙儿有一事相求。”

孙壮有些慌张，连忙躲开，看向叶君寒。

叶君寒点点头。

“林小姐，有事您就吩咐，不必这样。”

“仙儿想拜托您带上我父亲。总要让他和母亲睡在一起的......”

她笑了笑，平静地说。

孙壮看见她的笑，有些僵住了。

她站在这尸山血海之中，浅浅一笑。

素衣之上满是血污，秀发凌乱飞舞，脸颊上几道暗红的血迹，这一笑没了过往那种不知世事的幼稚纯真，却多了一种魅惑人心的绝代之感。

美艳祸人。

孙壮讷讷的称是。

“如今，如何打算。”叶君寒站在她身边。

“父亲既然将我托付给重宪哥哥和夫子，定是极为信任。如今重宪哥哥不知生死，接下来的时日，恐要麻烦夫子了......不过，夫子若是不愿意沾手我这烂摊子，仙儿也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