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两辆青布马车悄悄地驶入安谧祥和的上林县。
寂静的上林郊外。
一座青山。
这里是林家世代安眠之地。
林仙儿静静看着父亲的棺椁渐渐消失在泥土的掩盖中。
山风凌冽,吹得她白衣猎猎。
面前两座孤坟并列,坟边一颗樱花正开得灿烂。
父亲和母亲终于可以相见了。
黄泉之下,也算不孤单。
后面的那片空地,是留给她自己的。
总有一天,她也将安眠于此。
红笺和绿阑供奉了瓜果之后,默默起身站远,将空间留给了林仙儿。
她眼眸温柔,跪在两座坟前。
细细拔去母亲坟前的野草。
“娘亲,爹爹想念您许久了。当初,父亲总怕您一人待在这里孤单,亲手在您坟前栽下的樱树,如今也长大了。”
她有哽咽,眼睛晶莹闪烁。
“今天,我把爹爹埋在您旁边,以后您就再也不孤单了......”
“您和爹爹不要太担心我,爹爹走时,将我托付给了夫子和重宪哥哥......”
她抬头看了眼远处山崖处伫立的清瘦身影。
“夫子很好,他虽然话不多,但却像长辈一样照顾着我,您和爹爹放心。就是重宪哥哥......希望您和爹爹在天有灵,可以保佑他,告诉他,仙儿会一直等他回来。”
林仙儿轻轻倒了杯酒,敬在坟前。
“另外,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前几日,在客栈听行商的商队说,王同知叛上作乱,还胁迫众宾客签署了一个册子,应是威胁他们不许传说。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很快就在暗地里传的满城风雨。他,定是以为这天高地远,无人愿意来此。向上胡乱报个父亲暴毙,他便会被京城直接委派成新任知府。”
“谁料苍天有眼!恰好京城太师的亲信,京都指挥室魏嵬回乡探亲,听闻此事,气愤填膺。直言这厮背信弃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持太师赐给他的宝剑,一气之下就带着他的亲兵,屠了王同知满门!”
林仙儿眼中带着坚毅,手不自觉的攥紧。
“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想来父亲您地下有知,也会安心了......如今,夫子,红笺姐姐和绿阑姐姐都在我身边,就像一家人。虽然生活定然会比以前艰难百倍,可只要相互依靠,都会好的不是吗?”
林仙儿微微笑了笑,眼眸温柔,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父亲,母亲。仙儿给你们磕头了。”
她手端举过头顶,认认真真行了大礼。
一叩断尘缘。
二叩存思念。
三叩勿挂念。
父亲,您说要女儿好好活着。
女儿会遵守。
从今天起,女儿就守着你们,等着重宪哥哥,永远不离开!
我,夫子,红笺,绿阑,对了,还有孙壮孙大哥,是他背着您离开那片血海。
从今以后,会一起努力生活。
女儿,走了。
以后会常来看你们,不必担心孤单。
林仙儿站起身,默默凝视。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一阵清风盘旋着吹过,坟边的樱树洒下千片,仿佛下了一场唯美的花雨......
轻轻落在林仙儿乌黑的发间。
她伸手触摸,这是父亲和母亲对她眷恋吗?
她笑的美好。
踮起脚尖摘下一支。
素手轻挽,放在了母亲坟尖。
这些天以来,她第一次像以前那样娇俏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美的不可方物。
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仙子落凡间。
她眼睛里闪烁着银色的光,带着美好的笑意走向了远处等候他的的,她新的亲人们。
余生,一起相伴。
身后,两座孤坟落满了樱瓣,一个新碑屹立,一个戴着花冠.......
“夫子,您在看什么?”
林仙儿顺着叶君寒的视线看去,只见崖悬千丈,放眼望去,一片苍翠。
叶君寒已经站在这里看了许久。
“是个好地方。”
叶君寒目光幽远,风轻轻吹起他的素青袍,广袖翻飞。
林仙儿白衣素染,墨发翻飞。
两人并肩而立,隐隐有种遗世独立之感。
绿阑远远的看着两人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而,笑了笑,“小姐和公子站在一起,真真绝世。”
红笺没有像往常一样打趣她,只是点了点头,有些赞同,“确实如此。”
绿阑笑的温婉。
山下不远的一个小村炊烟袅袅,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马车停在了村尾的一个古宅。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林清海之前许了村里族老一些银钱,劳烦他不时来洒扫,照看宅子。
显然,这里并没有被照顾的很好。
林仙儿看着门前牌匾上的积灰,有些感慨。
上一次来,还是五年前,这个地方充满了悲伤,她和父亲很少前来。
门上的锁俨然是个摆设,孙壮只用些暗劲,便开了。
里面的情况比林仙儿想象的要好太多。
三进的宅子。
很广阔。
庭院的砖缝中斜斜长出了一指长的杂草,郁郁葱葱。
走进正房,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许久没有人气,显得阴郁了些。
霞光从屋顶渗入,屋顶的瓦片已经破旧不堪,难以为继了。
“这,这今晚睡在哪里呢?”
绿阑睁着眼睛,有些无措。
“今天先将就将就吧,明天我们去买些日常的东西回来,好好休整休整。”
林仙儿也有些无奈。
“毕竟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回头看向几人,嫣然一笑。
叶君寒心里微动,家,吗?
步入内院,这里的情况似乎要很多,内院的正房床榻整齐,柜子里居然还有几床干净的被褥,似是放了些防潮驱虫的的药丸在里面。
绿阑低头闻了闻被子,上面有股淡淡的草药香。
这屋子很整齐,像是有人来住过。
林仙儿有些疑惑,看到墙上的一副画,又随即释然。
她清婉一笑,“是父亲。”
画上是清庙樱林,一个男子正在给一个低头羞涩的女子,别上一朵美丽的重樱。
画的不是很好看,线条一点也不细腻流畅。
画中的女子只有母亲三分神韵,一点都没有画出母亲的美艳。
她看着笑着,眼泪就冲出了眼眶。
她随手抹了抹,对众人笑着说,“是父亲画的,他向来画艺寻常,画的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