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了母亲坟前的野草,并不繁茂。
她原以为是父亲劳烦村里人关照,原来......是他自己啊。
每年她母亲的忌日前后,总有一段时间父亲要出公差。
她一直以为父亲觉得这地方太过悲伤,种了樱树当做自己陪着母亲,却很少亲自来此。
竟是错了!
他果然还是怕母亲孤单,所以每年都要悄悄来住几天罢。
想着他一个人坐在坟前,拔去一年的野草,一个人和母亲说着永远没有回应的话,一个人住在这荒凉的宅子里,一个人画这幅并不完美的画......
她便满心哀伤。
如今,母亲的忌日又快要到了,一年的杂草又长高了。
可那个替她温柔清理坟墓的人,却再也不是父亲了。
这爱,世间难寻。
还好,她还有林重宪。
重宪哥哥一定会回来!
他们一定会像父亲母亲那样,深爱一生......
“今天,我们就挤挤在这里将就将就罢。”
她轻轻地说。
“这怎么能行!小姐,你什么身子,怎么能和我们睡在一块!”红笺急了,她身子方好,很少动气,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显露以往的泼辣本色。
绿阑也急的直点头。
“是啊是啊,更别说......还有......”
她为难的看了一眼叶君寒和孙壮。
林仙儿摇摇头,“以后,不要叫我小姐。林家已经没了。红笺姐姐和绿阑姐姐还愿意跟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们怎么会离开小姐呢!”
红笺皱着眉头。
绿阑赞同的点点头。
林仙儿温柔的笑了,“是啊,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给彼此温暖,不离不弃,这便是家人了。叫我小姐岂不是生分。”
她走进二人,抓着她们的手,“以后啊,叫我仙儿就好。”
红笺和绿阑面面相觑,林仙儿态度坚决。
半晌,两人艰难的点了点头。
“小姐......”
林仙儿不赞同地看着她。
绿阑连忙改口,“仙......仙儿,可是,诸葛公子他们......都是男子......这怎么好?”
林仙儿看向叶君寒和孙壮。
叶君寒永远是那副君子如玉的谦谦模样。
孙壮有些无措。
她认真地说,“这宅子我们也大体转遍了,其他的屋子空置已久,破败不堪,遍布尘埃,连房顶都是漏的。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更何况连被褥都没有,如何安眠?”
“这屋子是父亲来时常住的,床榻也很大。我们三个和衣而眠,再将窗边休憩的小榻打扫出来,给夫子和孙大哥睡,将就一晚,明日休整了屋子,也就好了。”
红笺眼睛里写满了不赞同,“可是......他们毕竟是......”
林仙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姐姐,最近正是倒春寒,这外面冷得很,任谁睡一晚也受不住啊。更何况,夫子已经答应了要和我们一起,已经是家人了,就不必太过于拘泥了,事急从权,身子要紧。我不想......你们再有谁倒下了......”
红笺沉默了,她想起诸葛夫子确实曾说过父母俱亡,他没有一走了之,而是选择留下,确实是该当家人看待的。
更何况,绿阑也在,待他们成了好事,倒也再不能这么拘泥了。
她点了点头。
林仙儿看向夫子。
叶君寒颔首。
林仙儿柔柔的笑了,真好。
大家都在一起。
这一夜,很晚大家才睡去。
第一次有这般新奇的体验,所有人都有些无措。
叶君寒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孙壮执意说榻上睡不开,自己去睡了桌子。
三个女孩睡在榻上,大眼瞪小眼。
林仙儿无奈,清了清嗓子,决定讲个异志故事,吓吓在她两边固执睁眼不肯睡去的红笺和绿阑。
熟料,一个故事讲完,她二人反而越发兴致勃勃,半点没有被吓着。
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期待着她再讲一个。
林仙儿浅浅叹了口气,一拉被子,遮住了脸,装睡。
“饶了我罢。”
叶君寒躺在榻上,眼眸未睁。
突然开口,“有个书生,上京赶考,连夜赶路。有一日,路过一个破庙,便敲了敲门......”
刚开始有些惊异,随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林仙儿的小脑袋也偷偷从被子里伸出来,认真地听叶君寒讲故事。
叶君寒语气平淡,声音清冽。
可讲起故事来却跌宕起伏,妙趣横生。
不知不觉,几个人都沉浸在故事中......
“......那书生探头一看,原来是个青面獠牙的女鬼,正拿着一张人皮在仔细描画......”
绿阑听到这里,惊呼了一声。
吓得躲进被子里,直哆嗦。
红笺悄悄握紧了被角。
只有林仙儿却仰着头,眼睛睁的圆圆的,发顶的碎发调皮的翘着,满脸好奇,“然后呢?然后呢?!夫子,快讲!”
叶君寒无奈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林仙儿眨巴眨巴眼睛,瞪着他,等着下文。
“你不害怕吗?”他无奈的问。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爹爹说了人心比鬼怪可怕千万倍!”
叶君寒沉默了。
少倾,又接着讲完了这个故事。
浅浅的呼吸声从床榻传来,红笺和绿阑睡着了。
这些日子,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日放松了,害怕的躲进被子里,竟然悄然睡着了。
林仙儿也小小的打着哈欠。
睡意袭来。
她迷蒙着眼睛,细声细气的对叶君寒说了晚安。
很快就睡着了。
叶君寒眨了眨眼,想起她的晚安,感觉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突然坍塌了,软的厉害......
唔,是困了罢。
该睡了。
还有......
晚安。
......
翌日,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在林仙儿的脸上。
她悠悠转醒,慵懒的坐起身子,被子软软的从她腰间滑下。
身旁已经无人。
院子里有些嘈杂。
她慢慢的坐起身,穿上了小巧的绣鞋。
随意拢了拢松散的头发。
如墨似的丝滑长发,垂在腰际,不用着任何胭脂,便自带一股娇美。
她唇色天然的嫣红,揉着上挑的眼眸,惺忪的出了门。
院子仿佛变了一个模样。
杂草已经被清理一清。
绿阑拿着扫帚轻轻扫着地上的落叶。
孙壮站在屋顶,正在修补残破的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