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转眼过去，林仙儿站在内河河岸，看着一众人忙碌着搬运箱笼。

秋风猎猎，满地尽染，一副如画艳卷。

她眼中带着些寒意。

“魏嵬居然还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接应......太师，当真是大手笔啊！我竟不知我林家居然富贵至斯，让他们这般垂涎重视！”

红笺微微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小声些。

“小姐，眼下这情况，怕是难以和林姑爷联系了。”

林仙儿点了点头。

眼前浩荡船队，各司其职，主船，护卫副船等等，连成一片。

想要悄然从这被围的严实的地方跑出去，难上加难！

更何况她同红笺不通水性，眼下靠林重宪一人，根本就是送死！

“今夜到时候，暗里通知重宪哥哥，我们怕是要等到京都，再寻机会了。他会明白的。”

“好。”

......

“这水路，倒是迅疾。”叶君寒站在甲板上，迎风而立。

“那可不，若是顺水而下更快！”严国忠看着这江水滔滔，不自觉有些激动，“这河水还是太宗皇帝在世时兴建的。几乎掏空了整个国库。后来实在没钱了，才放弃的。直到先皇——崇武皇帝在世时，誓要削藩，又投了大笔银钱，才将这条内河兴修至此。为后面的削藩之战提供了物资，才能将那些逆王挨个斩杀的！”

“先皇伟业，功在千秋。”叶君寒看着这浩广的江面，眼中闪过些钦佩。

舱内。

林仙儿临窗看着水中泛起的浪花，皱了皱眉头，“这内河据记载，前前后后耗费了上亿白银，死掉的民工无数。算一算，约莫行一里，这河床低下便埋着五具尸骨。”

红笺轻轻替她披上披风，“小姐莫看了，仔细受了凉。天渐渐冷了，小姐身子弱，可要小心些。”

林仙儿看了看幽深的水面，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小姐莫要伤神，古往今来俱是如此，无论兴亡，百姓最苦。”

林仙儿轻轻勾唇，“是啊，就是这般......没有道理啊......”

“小姐，我们还要坐多久的船？这些日子，红笺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一点都不踏实。”

“傻红笺，你那晕船的症状还没好干净吗？”林仙儿笑盈盈的看着她。

红箭听见晕船两字就脸色发白，“好小姐，快别提了。还好孟先生给的汤药管用，不然，红笺半条命怕是就要丢在这船上了！”

“好好好，不提。”林仙儿偏头看了看天气，“进来越发冷了，这北边比不得我们那里，若是入了冬，这河面八成要结冰。我想着再行月余，便要上岸转走陆路了。这冬日赶路艰难，到了京都，怕是要深冬了。”

林仙儿眼中有些轻愁，“就是我们红笺姐姐，今秋就二十了。生辰也要在这船上度过了......”

红笺笑着对林仙儿说，“小姐知道的，红笺不愿意嫁人，要一直陪着小姐的。”

林仙儿轻轻抿唇，半晌，点了点头，“......好。”

......

冬风彻骨，细碎的雪花缠绕在马车周围，是林仙儿从未见过的景象。

轻灵飘舞落在她的手心，慢慢融化，说不出的凌冽。

“兄弟们，再快些！趁着这雪不大快些赶路！今日傍晚便可入京！等到了京都，美酒，美人任你们挑选！魏某定好好犒劳兄弟们一番！”魏嵬勒马扬声。

队伍精神一振。

“大人，我们可要芙蓉阁最好的女人！”有骑马的亲卫调笑道。

“好！到时候我便将芙蓉阁包下，随便各位挑选！”魏嵬带兵自有一手，张弛有度，打成一片。

众人叫好。

“芙蓉阁？”林仙儿红唇微启，“芙蓉脂肉绿云鬓，罨画楼台青黛山。”

她转头笑着对红笺说，“想必是个美人云集的地方，倒是......叫人想见识一番......”

她呢喃着，红笺没听清后半句。

“小姐，今晚就要到京都了，我们......”

“不急。这辎重甚多，众人疲乏，想必很快就有机会了......重宪哥哥是聪明人，选时候他比我擅长。”林仙儿斜斜倚靠着，手里抱着红笺新灌的汤婆子。

她冰肌玉骨，向来喜夏恶冬。潮州的冬日她尚不喜出门，这京都的冬日更让她慵懒。

自冷了下来，她就裹着厚厚的皮毛，几乎再未露面。

“听说，叶家老太太尚在京都。”林仙儿似是想起了什么。

“是的，严大人似乎想向小姐卖好，有些消息都作似无意的透露给我们。”红笺道。

“还在太师府吗？”

“不曾了，叶家好歹也是个清贵世家，在京中有自家宅院。听说已经住了过去，原本叶家老太太念叨着要回潮州的，被太师留了下来，说是让她见见孙子。”

林仙儿轻轻勾了勾唇，“哦？这倒是有趣了？太师，应该没有那么善良啊......怕是，对我们叶夫子还没有那么信任罢。”

红笺皱了皱眉，“太师竟如此多疑？叶家不是早些年还把自家小姐——叶香玉，送给了太师，这些年竟都没得到一丝信任吗？”

窗子透进了一丝风，林仙儿缩了缩，尖尖的下巴埋在雪白的皮毛中，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吐出的话语却寒冷彻骨，“这么多年都得不到太师的心，可见也是个废物。”

红笺替她拢了拢，“小姐说的是。”

林仙儿突然拿起一旁摆放的橘子朝外面的车夫扔了过去，打在厚厚的帷帐上发出一声闷响。车夫方才愣愣的回神，小心的挑开一角，询问有何吩咐。

“去！告诉叶君寒，我冷。”

这深冬，行路匆匆，她这却什么也不缺，多亏了叶君寒的照顾呢。

许是住在林府几年，知道她向来吃用都是最好的，一路上变着法子给她送东西。

林仙儿脸上带着几分讥讽，这点子愧疚一文不值。但如果可以让自己舒舒服服的，为什么不充分接受呢？

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不过一炷香，叶君寒便上了马车，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吆！夫子来啦，我还以为又是孟握瑾被你指使过来呢。许久不见夫子，乍见了，竟有些不适应呢......”林仙儿懒懒的拥被看着他，发丝凌乱，红唇娇艳，眉目微挑，语气轻佻，带着说不出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