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画极好。”弦歌走过来打破二人尴尬的局面,把画从冉若华手中抽了出来,打量道,“既然类尘不要,那便给我吧?”
总算是还有个识货的人,不过这画冉若华自己也喜欢得紧,有些不舍,但既然这弦歌公子都开口要了,那便顺了他的意吧。
不过刚刚冰块脸的‘不必’是什么意思,是原谅他了吗?
“虽不知花先生与类尘有何过节,但你放心,我与他好友多年,这世上还未曾有事能令他计较。”说罢,弦歌转头看向那个看书的白衣男人问道,“你说是吧?”
“出去吧。”视线从书卷上转到身侧跪坐着的人身上,浑身散发着拒绝的意味。
“好的好的。”冉若华连忙起身,感谢的看了那弦歌先生一眼,便连忙退了出去。
把这‘清心厅’的门一关,冉若华顿时长舒了口气,没想到这弦歌倒是个妙人,竟能在国师大人面前说上话,看样子,两人关系定是不凡,莫不会是…..
冉若华连忙打消了脑子里不正经的假想,抬脚往学舍那边去,准备把卫长风那小子抓来问话。
走在香樟树下,忽听旁边的亭子里传来一阵阵喧哗声,便看到几个穿青白监服的监生正凑在那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个个脸上透着兴奋。
他们这是在聊什么呢,怎么一个个鬼鬼祟祟的样子,爱凑热闹的冉若华当即悄悄往他们那边走过去。
“我和你们说,我最近听说鹤惜山家里来信要他回雍州,说是雍州城城主不仅点名要他,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人群中一个胖胖的监生比划着手,说得有模有样,旁边听着的监生们也是一脸八卦震惊状。
不过,冉若华记得雍州城城主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呀?
见身后有人不断在压着自己凑上去听,其中一位监生不耐的转过头像看看是谁这般无礼,却见一身教袍,艳丽可人的花先生正站在自己身后,大喊,“花先生!”
挤满了人的亭子顿时静了下来,齐齐看向那个监生的身后。
“说呀,怎么不说了?”花先生神色颇为轻松,似乎还想听他们把这话说完。
“不了不了。”站在冉若华身前的监生连忙摆了摆手,转身欲逃,“先生,学生还功课要温习,先告退了。”遂飞快的从亭子里溜走了。
见有人开了头,亭里的监生们接二连三的逃走了,仅剩那散播谣言的胖子还在亭子里,犹豫要不要过来。
“我记得你是地宇堂内班的监生,叫孙超世是吧?”人走光了,冉若华倒是认出这人了,是昨日早课坐在卫长风身边的监生,似乎和那小子关系不错。
“先生,您记性真好。”肉憨憨的脸上堆满了假笑,客气的回应。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瘦弱的先生掀起了袍子坐在亭内的石凳上,似是要与他促膝长谈。
孙超世很是惶恐,不知道这先生话里是几个意思,只好老实的说,“学生也只是昨晚刚好看到惜山在看家书,隐约看到上面有‘雍州城主’‘娶妻’什么的,具体的学生也不知。”他发誓,他昨晚是去学舍找卫长风的,可不是故意要去偷看的。
这监生大晚上去鹤惜山学舍里做什么,骗人也不想个聪明点的借口,“你和鹤惜山很熟?”
“算不上。”孙超世摆手,“我和六皇子比较熟,因他们在一个学舍,所以多少有些了解。”
有些了解?冉若华顿时就对眼前这憨憨的胖监生来了兴趣,饶有兴致的问,“哦?那你都知道他们些什么?”
看着花先生期待的眼神,孙超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先生这是要听自己讲八卦?可这事儿自己好像也没和监里其它人讲过。
“早几年大家刚入监里都还在黄陨堂内班,卫长风同燕离归一个学舍,因鹤惜山和燕离归是旧友,所以三人玩得较好,曾一度被称为‘国子监三杰’。当时班上有一个文弱监生石竹,因与鹤惜山同住一学舍,所以也总和他们一块。那石竹资质虽弱,但十分刻苦,总是跟在鹤惜山身后讨教功课,所以今日才能到天轩堂。“孙超世先是交待了下几人的大致背景,然后话音一转,“但令大家未想到的是,某天燕离归突然找到祭酒大人,提出要和石竹同住被拒,也不知他是怎样同祭酒大人商量的,最后竟让六皇子搬去和鹤惜山同住,给那石竹住了单间。从那之后,监里便传,说是那燕离归有龙阳之好,因爱慕石竹,所以不让其他人与他同住。”
亭子里胖胖的身影说得起兴,偷看了一眼对面的花先生,见他听得仔细,便接着说下去,“从那之后,其它三人一步步升到天轩堂,而原本功课与鹤惜山不相上下的燕离归则一直在监里最末的黄陨堂至今,再不与他三人走动,‘国子监三杰’的名号也再不可寻。六皇子觉得此事皆因石竹而起,所以不待见他,而贡生长虽不说,也鲜少与他接触了。”
这监生还真是了解得仔细,听完,冉若华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些什么了,没想到这国子监里的监生们除诵经读诗外竟还有心思搞这些有的没的。
“先生,您看我已将这旧事都讲与您了,学生可否回去了?”孙超世局促不安的双手紧握,一脸的忐忑。
“当然可以了。”冉若华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却在那胖胖的身影起身之际道,“乱嚼舌根,自行去教务那里领罚吧。”
“先生,您…”孙超世不可置信的回头,没想到这花先生竟是个笑面虎,出尔反尔。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冉若华踢了他一脚,便见那监生哭丧个脸离去了。
“弦歌先生也喜欢偷听吗?”亭内娇小的身影突然看向一旁参天的香樟古树,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亭子中。
此音一出,便见树后一个紫衣之人从阴影走了出来,声音轻柔好听,“弦歌从‘清心厅’出来路过,不巧撞见花先生和监生们沟通感情,所以在旁边等了会儿。”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画,表明自己不是客意在这里听的。
这弦歌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怎样,毕竟是监里的旧事,说不定他早就清楚,冉若华也不欲与他起口角,便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却被那人的话留住了脚步。
“没想到,花先生不许监生在监里讲八卦,自己却听得起劲。“男人细长的眉眼柔情似水,却内含波澜,“若祭酒大人知道此事…..”
“弦歌先生胸怀宽广,花某相信你定是不会将此事告知与祭酒大人的。”突觉背后生风,这弦歌好像不似外表那般温雅。
“那可未必。”弦歌先生在孙超世刚坐过的石凳上落座,示意冉若华坐回去,轻声道,“我倒是想听听,昨夜,你和类尘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