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空方好,冉若华把那阴干的画芯放在窗前,逆光查看着年久未修的断纹。
取过画笔补上稀碎的破洞,极有耐心的将断纹初贴好,这倒是个耗时的活儿,费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将画补好,继而将画面绷紧准备全色,执笔接于断笔处,补救下来竟是上下左右四个角度都看不出补过的的痕迹。
婉兮虽不懂得这书画修复的艺术,但看那刚刚还破旧不堪的书画在大人手里焕然一新,心里还是有被震惊到。
一顿折腾下来,天色已黑,冉若华肚子倒是有些咕咕叫了起来。
看大人这是饿了,婉兮估摸着时间也快到晚膳的时间了,便想着上外面去端回来,却被屋里正洗着手的大人喊住了。
“今儿我们出去吃点好的!”
取过边上架子上的帕子,擦着手上的水渍,冉若华一副快活的样子。
又要出去吃酒?
对上婉兮那丫头充满不信任的眼神,冉若华一脸认怂的道:“大人我这次一定不碰酒了。”
说着冉若华取过架子上的纱帽在下颚处系好,在婉兮疑惑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可当婉兮看着眼前大大的'辛夷阁'三个字的牌匾,眼睛瞪得溜圆。
总算是知道大人刚刚为何要带着纱帽遮面了,以大人在书画界卓绝的地位怎会跑这里来吃花酒。
“你自己去隔壁的空桑楼里吃掉好的。”
突觉手中一沉,婉兮低头看竟是一个银宝,想必也只有大人才会给自己,可再抬眼,这人来人往的门口哪里还有公子瘦小的影子。
大人这般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还跑来吃花酒,真是令她近来刚生出来点的好感丧失殆尽。
而她这倒是错怪了冉若华,今日可不是她自己要来的,实则是仙夭公子,也就是乔山邀她前来辛夷阁一聚,以贺近来粉桃图在京都大卖之事。
上次是昏迷之时被人从后门抬进了这里,这次则是戴着头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胭脂味属实重了些,不过这里面的美人倒还是有几个不错的。
不过今日倒是没有约在楼上姑娘们的包间里,反倒是约在一楼的散台,此刻阁里正歌舞升平,冉若华一排排找过去,终于是在拐角处人较少的地方看到了那一身湖蓝景泰袍子的仙夭公子。
“公子这都赚了大钱,还不舍得请花兄我上蔓儿小娘子房里坐坐!”
掀起衣袍落座,冉若华抢过了男人手里的酒壶径自给自己倒上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近来你丹砂公子的大名可是振动京城,听说宫里都下旨让那新上任的京都提督邱大人负责缉拿你啊。”
此话不假,自几日前那分桃册从地下书市流传出来,这京都里关于国师大人和弦歌琴师的事便成了百姓平日里的谈资。
而此事自是逃不过钰晖帝的耳目,污蔑当朝重臣,自是圣怒,第一时间下了圣旨,全城通缉这丹砂公子。
“还不是拜仙夭公子所赐,可真是份重逢大礼!”
两人全然不顾身份,互相阴阳怪气起来。
“呐!”
男人从衣袖里取出了个细长的木匣子,递了过来。
隐约猜着这盒中之物,冉若华接过飞快的打开,面露惊喜之色。
便见那盒中的丝绒垫上放着根梨花木雕的画笔,精致非凡。
拿起来细看,竟不是往日的毛笔,其中内嵌碳芯,随着外雕盘旋的蜺形旋转,里面的碳芯便随之缓缓而出,精妙得很。
冉若华记得自己还在雍州的时候曾偶然和乔山提起过这碳笔,未曾想他竟还记在心思,给做了出来。
“怎么样,这个赔礼够诚意吗?”
男人仰坐着,手里折扇轻摇,细长的眼睛看过去便见那少年欣喜的连连点头,还真是好哄。
“过几日便是皇上六十寿诞,邻国们也都会派使臣来参加,听闻这次琼国会派世子过来,似乎是有联姻之意。”
联姻?
若是未记错的话,钰晖帝似乎只有锦茵公主这一个女儿,怎么舍得。
再者,若是十几年前与黎国双雄并立的琼国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如今战败的琼国连个明正言顺的国君都没有,则更不可能了。
鼎盛时期的琼国与黎国素有摩擦,不过与黎国男子主政的情况不同,琼国上一任国主膝下仅有二女,大公主精通文武,自小便被按照女君培养,二公主则柔弱文静,不问外事。
可谁知,作为未来的女君,琼国大公主却在一次与黎国的交战中和当时黎国的天下兵马大将军暗生了情愫,更是不顾家国利益,放弃了女君之位,下嫁到了黎国。
迫于此,两国短暂休战,重归旧好。
无奈之下,柔弱的二公主在权臣都兰的帮助下登上了王位,二公主至今未嫁,琼国也自是无人接班,大权握在都兰手里,而这世子便是都兰大人的儿子。
可惜的是后来出现的滁州之变,当时布防图失窃,正巧向来无事的琼国夜里偷袭了边境滁北,把重要的几个军粮的储存点防火烧光。
当时的丞相大人找到了证据,说是当时在京都养胎的琼国大公主所为。
江湖疯传说那大公主之所以肯嫁给大将军那么个粗人,就是为了探取情报,一举攻陷黎国。
为自证清白,本应留在京都陪妻子安胎的大将军领命去了滁北,一个月后却传来其战死沙场的消息。
与其死讯一起传回京都的还有其认罪书,上面不仅承认了投敌卖国的罪名,还请求放过其妻子和尚在襁褓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