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璌这番表态,其中意思也表达得十分明显了。说完,这位三十出头的新任牧使盯着李逸澜,等待着李逸澜的回复。
此时的李逸澜,脑海中正在飞快的思索着利弊。按照李璌的说法,是想要和李逸澜联手,改变现在朝鲜的国策,乃至重新筹谋北伐。
但是,以朝鲜的实力,想要撼动清廷,未免也太过不自量力了。唯一的可能,就是等到几年后三藩之乱时再出兵,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老天爷,我们只是无奈漂流到这里,只想着平平安安离开就好了,为何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一定要做出抉择?
李逸澜心中波涛翻滚,脸上却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看到李逸澜久久没有说话,李璌只能继续说道:“其实,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来找李使者合作的,不仅仅是李使者你明使的身份。”
李逸澜眼睛微微一睁,对李璌这话未免感到有些好奇,只听这位“激进分子”继续说道:“李使者此前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我明白,我们两个是一路人啊!”
“李使者恰巧这时漂流到济州,而我又恰巧被王上外放到这里,这正是天意,李使者还在犹豫什么?”
听了这话,李逸澜暗暗羞愧:让我处在你位置上,我才不会为了心中的大义,公然和国策冲突,然后被灰溜溜地打发到济州来。
不过,李璌的这番言语,倒是引发了李逸澜的思考。
......
这一段日子来,李逸澜一直想的是怎么把自己和同伴从朝鲜带出去,完成去日本的任务。但是他从未想过,即使真的安全离开了朝鲜,去到了日本,又能怎么样呢?
郑经写给日本国王的书信,李逸澜拆开了看过了,里面写了东南沿海的兵力之薄弱,力邀日本国王共同出兵。
这封信写的倒是精彩,看上去充满诱惑,这也是为什么生性谨慎的洪宇亮看到之后,觉得其中牵扯过大,不敢再仔细读下去,生怕惹祸上身。
可是,如果真的是天赐良机,郑经绝对不会因为林寅观没有完成传信的使命,就这样放弃再次联络。
根据李逸澜后世的经验来看,此后的这几年,郑经并没有过大规模出兵沿海的活动。那么很可能郑经此后的几次向日本求援,并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回应。
也就是说,以李逸澜和林寅观目前的能力,即使他们成功离开了朝鲜,去到日本,大概率也不会得到来自日本的支持。
最终的结局,李逸澜或者是留在日本就此度过余生;或者是跟着林寅观回到东宁,没有了明使身份的李逸澜,根本无力去改变历史的结局。
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历史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大的变动,几年后的三藩之乱还是会失败,郑氏也还会灭亡,再之后就是所谓“康乾盛世”。
再过将近两百年,还会再来一次鸦片战争,开启近代的苦难史。。。。。。
“李使者?李使者?”
李璌的两声连问,把李逸澜从发散思维扯回到现实当中。经过方才的一番思考,李逸澜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便依牧使所言,从今日之后,你我共同出力,拨乱反正!”
........
李璌前脚刚离开粮行,陈得等人便找上了李逸澜。
“李公子,方才这新来的牧使离开的时候,看上去十分兴奋啊。”陈得看着李璌离去的方向,好奇地问道,“李公子和他都说了些什么了?”
看着众人好奇的神情,李逸澜心中难免五味杂陈。
不管自己的出发点如何,答应了和李璌一起在朝鲜搞事情,其实已经违背了当初船上众人的原意。
定了定心神,李逸澜还是如实告诉众人,自己已经决定和李璌联合,毕竟以后还得倚仗他们的力量。
听了李逸澜的话,众人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一阵沉默。
被这沉默弄得心里发毛,李逸澜正打算开口再补充点什么,陈得已经代表众人开口了:“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呢?”
原来,众人方才并不是对李逸澜不满,而是在等着李逸澜安排任务呢!
李逸澜哑然一笑,没想到通过这一段时间来自己的表现,现在大家都对自己说的话和做出的决定深信不疑了,只想着做好具体的任务。
“具体方略,明天我们细细商议。”李逸澜当然不会说出来,自己根本还没有想好接下来的方针,“为时已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
与此同时,汉城。
“来者何人!”
“吁.....”
三名士卒在城下停了马,为首一人,掏出手中的腰牌,大声朝城墙上喊道:“有急报!”
过了一会,城墙上值夜的士卒用绳索放了一个篮子下来,方才说话那人熟练地将自己的腰牌放了进去。
装着腰牌的篮子被吊上去后不到半刻钟,城门被打开了。
三名士卒跨上马,一刻也不愿意耽误似的冲进了汉城。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值夜的士兵讨论起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难不成倭寇打过来了?”
“一天天的净想些啥呢,我还说是建虏又来了呢。”
将官用刀背狠狠拍了下正在讨论的士卒的屁股,斥道:“唯恐我东国不乱是吧?回到自己岗位上去,盯紧了!”
送信的士卒并没有去备边司,也没有往京城大营去,而是在大道上拐了一个弯,进了一片高宅大院中。
......
原本已经安歇下来的李府,突然间灯光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府里的仆人低头弓腰,小心翼翼地穿过走廊,敲了一个个的房门,开始逐一唤醒府里的贵人们。
“混账东西!阿西吧!”
有一个睡得正香的贵公子,被仆人从睡梦中唤醒后,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怒斥了起来。
然而相比起公子爷的怒火,仆人更害怕消息通知不及时后,来自家主的责罚:
“家主请公子到大堂议事,务必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听到这话,年轻公子立刻清醒了起来,语气也和缓了一些,问道:“出了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仆人犹豫着说道:“听,听说,小少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