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胜把五名士卒叫过来,开始手把手教起来。
这几名士卒都是这两年才投军,根本没有参加过什么大战,甚至连清兵都没有正面交锋过,就被派到了商船上做守卫。
只经历过最基本的战斗训练,却没有接受过战术训练的他们,一下子被曾胜操练起来,难免有些不适应,一下子手忙脚乱,动作都开始别扭起来。
“崇德,你站在那里傻楞着,鞑子一刀砍过来,谁来帮你挡?”
“还有你,宋主,扛好你的盾牌,打起来的时候就得靠你来扛住对面第一波进攻!”
曾胜大声纠正着几名士卒的动作,可是这些没有经验的士卒却越练越慌。
练了半天,还没有达成心中的效果,之前显得信心满满的曾胜,现在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如果一下子就能练成,那肯定也不是名扬天下的郑家军了。”李逸澜笑着说道,示意大家都休息一会。
曾胜有些愧疚,低头说道:“从周全斌那里被赶出来之后,我就心灰意冷了。来船上当管船官后,一方面是没有什么陆战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我心中颓怠,所以平时只是操练个人武艺和一些简单列队,从未教导过当年打鞑子用的战术。”
拍拍曾胜的肩膀,李逸澜说道:“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为。从今天开始训练,我相信,当年震动东南的力量,也能在这朝鲜绽放光芒!”
.......
汉城,昌德宫。
万历二十年,日军占领朝鲜前夕,正宫景福宫与昌德宫同时被朝鲜乱民焚毁。战后,由于景福宫规模相对较大,而当时朝鲜满目疮痍,财力有限,因此优先重建规模比较小的昌德宫。
从此之后,昌德宫便成为了朝鲜王室的正宫。
今天是例行朝议的日子。
昌德宫敦化门外,天色尚未全亮,但等待朝议的大臣早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闵承旨。”
“闵承旨。”
在一片招呼声中,闵维重微笑点头而过,走到了一行队伍的前列。
都承旨闵维重,官阶虽然只是正三品堂上,但由于掌管着为国王起草旨意的承政院,位不高,权却重。
出身权门世家的他,在山党的领袖宋时烈隐退后,已经成为了党内的年轻领军人物。
在等待上朝的过程中,官员们显得泾渭分明。
文官站立于东面,武官站立于西面,因此分为东班、西班的两班。而除了这个硬性的划分之外,大臣们又因为各自的党派而产生了不同的站位。
比如此时,闵维重的右侧,是右议政郑致和。
注意到闵维重望向自己的目光,郑致和扭头过来友善的笑了笑,打了招呼:“闵承旨今天看上去神情愉悦。”
闵维重也微笑打着招呼:“郑议政还是风采依旧,想必这几日公事一切顺利。”
应付完了郑致和之后,闵维重目光移向了左侧的刑曹判书李庆亿,然而却没有得到李庆亿的回应。
李庆亿非但没有像郑致和那样绽放微笑,反而阴沉着脸,对来自闵维重的目光视若无睹。
闵维重悄悄收回了目光,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开始暗暗活动开了:按理来说,虽然两党之间势同水火,但是李庆亿的表面功夫还是很到位的呀。
看来,有些不利于汉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闵维重心里大致做了一个判断。
.......
“宣,进殿!”
正当众人各自心事重重的时候,宦官终于扯着嗓子让两班进殿了。
穿过敦化门的两层门楼,众人没有直走去仁政殿,那里是国王处理国事包括会见外国使节或者登基仪式的地方。
在小宦官的指引下,两班官员拐了一个弯,到了一个以青色琉璃瓦修筑的偏殿。这里是朝鲜国王会见大臣商讨、处理日常朝廷政务的地方——宣政殿。
众官依次进殿,分东西两侧站好,等待国王上朝。
过了大约一刻钟,朝鲜国王李棩,在两名宦官的侍从下,来到了宣政殿。
......
李棩看着朝堂上大臣们又开始争论不休,心中非但没有烦躁,反倒是有些怡然自得。
毕竟,无论你们争辩得多凶,最终还是得由寡人来拍板。
你们之间结党,寡人没有办法阻止,因为这已经持续了上百年了,但寡人却可以通过继续分化的手段,来弱化你们的力量,进而增强王的权力。
就比如此时之朝堂,虽然还是西人党占据绝大多数,但是西人党本身却又分裂为了三派,彼此之间互相消耗。
由此一来,这王廷之中,已然是分裂成三大派和无数小派。这样分化的格局,最大的受益者正是王权。
其实,世人皆赞扬父王反清复明,立志北伐,但是在寡人看来,所谓反清复明,恢复中华,也不过是父王增强王权的一种手段罢了。
当年父王登基后,与西人党宋时烈携手实施北伐计划,但两人之间推行北伐的目的却有所不同。
父王想通过北伐计划富国养兵,增加手下士卒的数量,提升王室的实力,以压制士林的力量,最终强化王权。
而那宋时烈引用宋人朱熹的“忍痛喊冤,迫不得已”,强调治人不如修身,养兵不如民生,武力不如君德,主张要实现北伐,先要做到国王的修身。
如此一来,虽然两人明面上都提倡着北伐,但其实心里却是各怀鬼胎。
这北伐,这反清复明,不过是一种大义的口号罢了!
李棩扶着自己胡须,自得地笑了起来。世人只道父王忠义,只有寡人明白父王啊。
唉,为王者,果然是孤独的,又有多少人能懂王的心思呢?就像寡人还是世子的时候,也未曾理解父王北伐的深意,还是等到登上了王位,才逐渐有所领悟。
寡人,寡人。
李棩望着下面争辩不休的大臣们,恍然间又产生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
好在此时那建虏已经基本稳定了形势,自己又把宋时烈给逼出了朝堂,现在自己不用再像父王一样,要依靠北伐这种危险的口号,冒着得罪建虏的风险,来巩固王权了。
大明,终究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正当李棩心中发出悠悠长叹时,刑曹判书李庆亿站出来了。
“王上,臣有要事禀告。”
李棩笑道:“爱卿但说无妨。”
“十余日前,有自称大明延平王使者,登陆济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