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风卷云涌。
延春阁的栀花娘娘跳了诛仙台,天界哗然。神仙们皆是惊叹,原来跟在天后身旁的那个平淡顺从的栀花娘娘也是个狠性子,竟为了证明自身清白一跃入了诛仙台。
这诛仙台毁魂灭灵,寻常神仙是靠都不敢靠近的,就怕邪妄之气伤了得之不易的修为。
至于清白二字,神仙们百无聊赖,茶余饭后,便站出了三支队伍。
其一自然是站在天后一面的。毕竟那十二星殿的满天是半妖半仙的法器,其最大的用途就是净化妖魔之气,将之转化为仙灵。栀花娘娘原本是花妖,若说她是为了增长灵力加速修行而偷的满天,也说得过去。而天后娘娘是凤凰之身,天生灵力浑厚血脉强大,又高居天后之位,要那满天也无甚作用。
这其二呢自然是站在栀花娘娘一侧的。众仙皆知,这上万年来,栀花娘娘性子平淡不争不抢,唯一能上心的就是大殿下霁华君和满院子的栀子花。且不说她没有那份心,即使有,她也没有那个能力能从十二星殿偷出满天。更何况她为证清白已然跳入了诛仙台,此等明志,怎能被怀疑。
至于其三,有一小撮的神仙认为事实不清真伪不明,无法判断谁是谁非,便不站队。只感叹那可怜的大殿下霁华君,三百年前死了人间的夫人,三百年后又死了至亲的母亲,实在是太悲惨了。
事出突然,霁华君深受重伤被安置在崆峒清池,天后娘娘有错也被禁足于天后宫。若想查明是非,还得等霁华君醒来,再邀上十二星殿一同讨论。
天界一众神仙默默看戏。
陶枝醒来时,紫薇垣内没有霁华君的身影,天帝立在门外若有所思。
陶枝在仙娥的搀扶下起身:“帝君,霁华君呢?”
帝君回过神来,“他暂且无碍,只是诛仙台诛妖魔邪仙,多有怨气魔障,霁华君心神不稳,为防止他入魔,本君将他安置在第七重天上崆峒清池里,那里种有佛祖坐下的长生果树,佛灵浑厚,自能稳固他的元灵。”
“崆峒清池…倒是个好地方。”,陶枝委身,“小仙可否去探望霁华君?”
“霁华若非你相救,必然是凶多吉少,本君自然是应允的。”,帝君扶了扶,“沐阳君已向本君禀告过腐骨毒一事,但玉容仙人不知所踪,沐阳君已经找去了。至于满天出现在天宫,还待查明。星辰与栀花之事,本君稍后会一并处理。”
“既是帝君的家事,自是由帝君处理。”,陶枝浅浅道。满天与星辰夫人之事她尚且能顾上一顾,至于栀花与天后之间的恩怨纠葛,无论她有何种打算,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干涉进去。
天帝负手而立,素来严肃的神色中有了焦灼之意,隐隐中还带着些怒气。陶枝辞别,在三位仙娥的陪同下去了第七重天。
“妖魔邪仙…”,陶枝轻轻呢喃,“栀花娘娘是妖魔,还是邪仙。”
崆峒清池。
守着清池的是两位眉心结着佛印的童子,陶枝独身一人进去,留了三位仙娥守在外面。
陶枝从未来过这里,清池内,四周石壁刻着大大小小的鎏金佛印,长生果树枝繁叶茂,树根盘虬在清泉池底,霁华君枕在其中一根扁平的树根之上,肩胛以下沉在清水之内,黑绸里衣漂浮在水面。
墨发如瀑,面色如玉。
陶枝提了提裙摆,赤着脚下去,她极为怕冷,偏偏清泉之水冰冷入骨,每走一步都如同坠入冰窟,冷得她牙齿打颤。与其说这里是疗伤圣地,不如说它是冰牢囚狱。
她慢慢靠近,霁华的身子冷得很,陶枝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尚且温热。转而坐在一旁的树根上,她挽起自己的衣袖,双手小臂上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她只是在诛仙台的边缘抓住了霁华君,更何况他整副身躯都悬挂在诛仙台里。
至于跳得决绝的栀花娘娘,陶枝叹了口气。明明前一日,日子还过得平坦舒畅。
脚踝上,红玉髓发着微弱的红光,霁华君似感觉到了什么,半睁开眼,睫毛颤动,眼中甚是清明,他微微偏头,便看见陶枝坐在身侧,双手垂于膝盖之下,遍布伤痕。
清明的眼中忽然冰封,霁华胸口大喘,“母亲…母亲…”
陶枝察觉到,连忙俯身,“霁华,你怎么样了…霁华!”
心口绞痛,霁华君疯一般的撕扯着衣衫,陶枝顾不得肩上的伤,狠狠的环着霁华君,她暗自用力,又怕伤着他的身体,“不要…不要动…霁华,你看看我!”
伴随着一声怒吼,银龙重现,在崆峒清池内跌撞,佛印泛着金光,又猛的将银龙推入霁华君体内。
霁华君陷重新入沉睡。
陶枝翻手掐诀,点着霁华君的眉心安抚着他的元灵。神仙的元灵素来稳固,像霁华君这般强大又狂躁的少之又少。到底是需要多大的忍耐之力,才能压住如此痛苦不堪的元灵,从而表现得淡漠疏远。
“仙君…”,瘦瘦的仙娥名唤徐来,“钧天宫传来消息,沐阳君将玉容仙人带了回来。”
陶枝收手,将霁华君缓缓的放了下去,又结了一个保护阵将他护住,来了这么些日子,她早知道这天宫里,哪里都不太平。
“徐来,你留在这里,若是有异样,便第一时间告诉我。”,岸上温暖许多,陶枝打了个寒战,又唤了一旁的胖仙娥和高个子,“明月你随我去钧天宫,清风回紫薇垣。”
明月晓清风,清风知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