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正好。

九重天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华丽而神圣的天宫层层交错着，四周萦绕着缥缈的仙气，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的光。神仙们都统一爱穿浅色或是明亮的衣裳，大抵是因为浅色象征高贵纯洁。所以若是有神仙远远的看见有人穿着一团乌漆麻黑的衣裳，不必想，那一定是冷峻而严肃的霁华帝君，该是避开就避开，切莫贴过去求罚。

因为霁华帝君在瑶池外面的廊桥上，别说是周围禀退了人，连着到钧天宫的廊桥上都没有神仙的踪迹，仿佛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陶枝轻握着手里的折扇，思绪飘向九十世为以安的时候，她知道，那时的霁华是真真喜欢她的。为了自己，他忤逆清赴帝君，公然与琅媛对抗，被囚禁在诛仙台饱受魔障之气折磨，甚至因为对抗琅媛而丢了大半条性命…

她为以安时，不过是借着师傅的疼爱草草的救了他一命，而霁华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早该知足了。毕竟…他怎会知道自己三百年前爱上的凡人，会是知命君的其中一世。在所有人眼里，那个凡人死在琅媛手下，神魂俱灭，定不会有来世，总不能要求一位岁以万数的神仙去空等着再无期盼的凡人。

只是。心中似乎仍旧不畅快，不想靠近他，不想面对他，甚至不想他过得喜乐。如此心思，也许是因为不甘心罢，不甘心身为陶枝时所遭受的欺骗，不甘心奔跑了十世才等到的人爱上了别人。

对，总归是因为不甘心。陶枝垂低了睫毛，将心酸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再抬头时眼里波澜不惊，面色冷淡，口吻疏远：“帝君若是无事，我也先下去了。”

“等一等。”，霁华将她叫住，两个影子靠近了些，陶枝却再未闻到那股熟悉的栀花香。是啊，那位种花的娘娘已经去了，这九重天上哪里还会有栀子花，更别提花香了。

霁华声音不比方才冷酷，隐隐约约有些轻绵：“你既已经成了知命，就可以经常来天宫走动。九重天与施塔山交好对三界都有好处。”

“为何？”，陶枝抬眼，“历任知命君皆是奉行独善其身，以天下安和为先。难不成因为我师傅与清赴帝君关系亲近了些，你就当真以为我施塔山是你们天宫的后花园了？更何况…”，陶枝眼中恨意渐浮，“白长老和我师傅是死在谁人手里，你我皆是心知肚明。”

“陶枝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将所有的障碍都一一清除，如今的九重天虽算不上太平盛世，却也是强劲安稳…我会护施塔山太平。”

“那倒不必。”，陶枝轻敲着玉栏杆，“施塔山从来都是安稳太平，自我成为知命来只遭过那一回劫难，还偏偏是你们九重天带来的。既然九重天现在已然安稳，我又何故要常来走动。帝君与万妖王、九幽公主一样，若是有事，来施塔山唤我一声即可。至于今日，清赴帝君与我师傅的关系你应当比我更早知道，他老人家又待我不错，来送一程也是应当的…”

霁华的心像是落像万丈深渊，眼底尽是失落，他早应料到像陶枝这种性子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却仍旧是想试上一试。当初他说了难听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就不应再妄想与她和平相处…

母亲，你说得对。

霁华微微动了动身子，宽大的袖袍随之晃了晃，阳光之下，剑眉星目皆是耀眼，唯独那双眼睛，像藏在幽暗的深渊，终年不见星月光芒。霁华嘴角轻启：“方才见你周身仙气薄弱，连太卯和瑶池都没能认出你的身份。想是去了一趟魔界耗费了不少灵气。送灵定在今夜亥时，忙完后必然太晚，你若是匆忙赶回去，难免让几位长老担忧，在钦天殿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去吧。”

确然，昨日见了九幽，又抽空去了一趟妖域，原本前几日为了给东轻炼丹就只小睡了几个时辰，昨夜又为了替他驱除体内的魔气几乎是一夜未眠。忙完后，本想好好睡上一觉再上九重天的，结果东轻死活不要脸，走哪儿跟哪儿，打定主意要与她同睡。这不是被他逼得没办法，只能强打精神，浑浑噩噩的来了九重天…霁华这一说，还真是有点疲惫。

陶枝眨眼应声：“好。”

霁华再邀她去钧天宫坐坐，陶枝拒绝，只说天气好想到处走走。霁华君走后，陶枝独身一人在廊上沉思了许久，因为实在不喜欢想事情，她起身去了一旁的凉亭，刚坐下就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一位仙娥匆匆忙忙的跑来，声音清脆：“这…帝君呢…帝君不是方才还在这里么…”

陶枝有起床气，被人吵醒很是冒火，原本想施点术法将这位聒噪的仙娥扔下廊桥，哪知定睛一看，瘦瘦的身形，小小的瓜子脸，“徐来？”，陶枝收手，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小仙娥转过身，立马红的眼眶：“仙君？”，徐来靠近，确认眼前的这位仙子确实是以前照顾的那位仙君，便一把扑倒在地，两只手紧紧的抱着陶枝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声可谓是惊天动地，在陶枝灵台前一阵又一阵的循环：“仙君，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与清风明月还念着你，就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陶枝无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哄小孩一般：“这不是见到了么，别哭啊，这些日子你们过得好吗…”

徐来哭了一阵，总算是松开陶枝的腿，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声音还有些抽泣：“这仙子对我们很好，只是有些费神…”，徐来惊呼一声，“不好！仙君，帝君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得快快去请他，等会儿若是出事了，夜君定是要将我们皮扒了…”

“夜君？”，陶枝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儿？”

“仙君不知，自你离开十二星殿后，我们三人就被帝君一同派去碧落仙子身旁当差。就在方才，延春阁上方飞过一只雀鸟，碧落仙子像是哪根筋不对，又开始冲撞结界，胳膊都撞出血了，我与清风明月拦都拦不住…夜君在十二星殿，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来请帝君了…”

“碧落…”，陶枝起身，“来，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