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瓦山一战,在正道与邪恶的较量中,三界以牺牲知命君一人为代价,大获全胜。南迦巴瓦山重新落了雪,但却再无魔气,虽也是冰冷入骨,但好歹不会寒气伤人。
霁华君因为在最后关头太过靠近战斗的中心,被灵力与魔息的碰撞撕扯伤得很重,沐阳君带他回来后,一连在崆峒清池躺了数天,期间三界大小事宜都由沐阳君在打理。因为陶枝在生前给他喂了忘情丹,所以沐阳向三界下了令,不可再提霁华君与知命君之前的事。
施塔山撤下喜条挂上了白布,喜乐亦换成了哀声。从战场上,坑坑洼洼的窟窿中,慈藏只带回了断成两截的平安镯。于是小锦哭巴巴的收了一套衣衫,在别院之后立了个衣冠冢。
新刷的灵位被放在了占星殿,与历任知命君的牌位供奉在一起。慈藏整整敲了三天三夜的闻音鼓,鼓声传遍三界,令飞鸟走兽嚎叫,树木花草垂头。
大雪纷飞,北风萧瑟。
三个月后。霁华君好转,在沐阳君的计划下召开了一百多年来最大的一次瑶池朝会。一来,是要阐明南迦一事,需得由史官将此事记入史册之中,长长久久的流传下去,以便日后查明。二来,施塔山的知命君因公而殉,为表功德,需择日送灵,受三界祭拜。三来,战役之后,三界死气沉沉,用瑶池朝会振奋人心,重塑和乐清平盛世。
绝大部分的神仙都来了,场面十分壮观,连施塔山长年隐居的兰芝长老都出现在朝会上。
唯独万妖王没有来。他在几天前向魔王请了辞,将妖界归入魔域统领,然后独身一人去修行历世。
霁华仍旧是一身漆黑的长袍,清俊的脸,冷冽的气质,眸子里是浓郁而化不开的雾,仿佛看一眼就会迷失其中。
“南迦一事,我知情。”,大殿之上,沐阳君第一个开口,他淡然镇定,仿佛彻彻底底的放下了过去,“我母亲琅媛,曾偷盗满天,聚用巴瓦山下遗留的魔气练造傀儡。魔气聚集成型,唤醒了原本被击杀封印的南迦魔息。我在巴瓦山的时日,已经察觉他有复活的迹象,便不断加强着封印,与之对抗。直到后来他彻底迷惑了丹凤公主,我自知再也无法压制他,便带了十二星殿碧落仙子逃离那里,在回九重天时,遇上了夜君一事。而后,我与霁华帝君一同商议此事,强加练兵,没有及时公开,是因为怕引起三界的惶恐动荡。”,沐阳君顿了顿,“还好,得施塔山女君相助,顺利平乱。”
史官一笔一笔的记着,殿中肃静,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平平淡淡的一句女君相助,实则是以灵相祭,永远消失于天地。
史官写罢开了口,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兰芝长老,可否详细说说知命君,为何…连明落帝君都无法彻底击杀的南迦,女君可以。”
兰芝长老看了一眼殿上的霁华君,神色肃然,半点没有多余的情绪,她微微叹了口气:“陶枝她原本就是明落帝君的心头血。”
“明落帝君自知无法彻底消灭南迦留下来的魔息,担忧有朝一日他会卷土重来,便在遣了大半修为作封印后,又剜了心头血送去人间,就是为了防着自己应劫后无人再与南迦对抗。那心头血在人间跌跌撞撞了几千年,最后化成了一个女婴为人收养,便是以后的陶枝。先君在探查世事时发现了她,便将她带回来了施塔山,作为下一任知命君培养。先君与我说过,她最终的命运就是战死。”
“但先君极其疼爱她。在养了一千多年后生了感情,便想方设法的要改变她的命运。万千险路中,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陶枝当作从未修成人身,按照命数,另一个能镇压南迦的人便是霁华帝君。所以由霁华帝君身祭,重新封印南迦。”
殿上忽的一阵嘘声,兰芝长老不卑不亢继续道,“这是霁华帝君的劫。是他在复仇过程中欠下的债,纵然他是受害者,但天道对于他手上的鲜血,也降了罪过。所以,身祭既是他的劫难,也是他的责任。”
“原本在先君的设想中,只要将陶枝隐匿就能护好她,谁曾想,她竟在修行历劫的时候遇上了不该遇到的人,自此有了情劫,而这情劫会重新将她拉入死劫。先君一曾步步的想要阻止,也丝毫不起作用。”
兰芝长老眼中氤氲:“她之所以能彻底挫灭南迦,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另一个明落,天生强大。加之她在历劫时曾受重伤,先君为了救她划了大半修为修其三魂七魄,巩固仙根,再辅之我施塔山圣物平安镯,南迦魔君,决计活不成。”
兰芝长老虽对霁华颇有些意见,但也知他是真心喜欢陶枝的,所以在说这些事时,只浅浅提了个情劫,没再细说。
霁华也没多问。
但殿中之人大多都心知肚明,知命君的情劫就是殿上那位如今什么也不记得的霁华帝君。想来先知命君派她去九重天修复帝后姻缘,也只是为了让她亲手推开自己与霁华帝君的姻缘,守好自己的命。
但纵然世事千变,她受了颇多心伤,却仍旧义无反顾踏上了自己死劫。
兰芝长老想起那日她曾对自己说过:“姑姑,我不止是爱他,我还喜欢这秀丽广袤的山海。我既受师傅和长老们的教导,又受三界的尊崇朝拜,又怎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呢…”
“姑姑,你放心,平安镯是凝着历代知命君神力的圣物,灵力无垠,我会努力保全自己的…”
殿中重归寂静,没有人能苛责先知命君,再高风亮节的人,也不乏有一颗护犊的心。况且施塔山一族,已经做了得够多了。
神仙们还想多听些什么,兰芝长老却已经起了身,离开时口中声声叹息:“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只是可怜了我的小丫头…陶枝,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