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日头小了,宁言才和梅斯月一同来了听风阁,见静嫔坐在廊下晒太阳看书,却在旁边摆了一扇琉璃屏风,印着院子里的月季甚是好看。“这屏风倒是好看,如此挡着到是又可以晒太阳,又挡住了外头的寒风。”
静嫔听见抬头笑道,“都是春惜姑娘安排的,你们快坐,盼翠,把言儿喜欢的茶团子拿出来,再上些菊花茶”,又对梅斯月道,“我这两日喝了一种新的茶,叫做竹叶青,很是特别,你尝尝。”
盼翠领命亲自去安排,静嫔又指着身旁的春惜对他二人说,“这是春惜姑姑,太后专程安排来照顾我腹中孩子的,二公主、三公主便是她照料的,如今有了她的照料,我方能安心呢。”
春惜屈膝行礼道,“小主严重了,能伺候小主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春惜见过纯嫔娘娘,梅贵人。”
宁言客气的让了礼,“有太后娘娘专门安排人来照顾姐姐,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见惠妃娘娘的小公主聪明伶俐,很是可爱,姐姐的孩子必定也是聪明乖巧,像姐姐一样好学又沉稳。”
盼翠将茶点奉上,静嫔笑道,“春惜姑姑,照顾本宫一中午了,想必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子有言儿梅儿陪我,你先去好生休息吧。”
春惜行礼称是,退下了,静嫔又令盼翠带着小丫头下去候着,云秋和素雪听了便也都退下去了。
院中只余三人,静嫔方看着梅斯月道,“你知道原先顺嫔和越贵人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吧?”
梅斯月点点头,宁言也不禁敛了笑,静嫔又道,“如今太后派了春惜来看顾,想必明面上没有人敢为难,就是怕暗箭难防。”
“听说太后免了你所有的请安,也说不叫去人多的地方,还特意叮嘱了往来恭贺的不许扰你清净,日后你便每日都只在听风阁静静养胎便好,只要吃食衣物注意些,想来无碍。”梅斯月安抚道。
“是,这些我自然知道”,静嫔接话道,“只是这十个月日日都得留心注意,一时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想来也累的很,只希望能早日生下孩子,哪怕是个公主,也是好的。”
宁言瞧她实在担心,不禁宽慰道:“姐姐,你们不要太担心了,我想过了,其实前面两个孩子都出事了,最难过的肯定是皇上和太后,如今姐姐有了孩子,太后这么重视,不说做了这么多安排,只这个态度便是六宫都能看得见的,谁又敢怎么样呢?”
“言儿说得对,只是我终究是担心,听盼翠说,顺嫔有孕后,半夜里一个人看昙花跌了一跤,被发现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孩子没有保住,身子也不太好,想必要再受孕也是不易了。想那顺嫔明明是个安静的性子,就算要看昙花,也没必要深夜里孤身一人,身边竟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若说跌了一跤孩子没了,这本身便是不太通的。况且跌了跤莫非不会呼救不成,听闻被发现是已经是天亮了,这可就太蹊跷了。越贵人就更不必说了,孩子没了却连原因都不知道,想想便觉得后背发凉。”静嫔担心道。
梅斯月见她这样担心,心里不禁也担心起来,见周围无人,小声道,“在宫外,也见过怀孕的妇人摔跤,大多数虽然不好,但也并不一定会小产,宫外的孩子十个有八个能生下来,而宫里的孩子,这般难将养,想来大约有人不喜欢这些孩子。”
宁言握着手中的茶盏,不禁道:“真有人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吗?”
梅斯月道:“我不知道,或许她不觉得自己狠心吧。”
“听盼翠说,越贵人这些年也再未曾有过身孕,恐怕也是难有孩子了。”静嫔道。
梅斯月想了想说:“我觉得太后想必心里有一二分,所以才会这么安排,你瞧太后安排的这几件事,一面专程当着皇上皇后的面赐你玉佩,安排春惜照顾,一面又专程下旨免了你的晨昏定省,还专门让长容姑姑安排了御厨在听风阁,专门供给你的饮食,又传了叶太医问话。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是动作太大,简直就是在昭告后宫,她很在意这个孩子,像是做给那个人看的。我想着,太后大约心中有数,所以你也不用太忧心,肝气不畅对孩子也不好,既然有了太后庇护,想必无碍的,就委屈着自己,日日守着这听风阁也就罢了。”
宁言打起笑脸,“是啊,我和梅姐姐以后每日都来陪你,也不会无聊,只要咱们耐着性子,想必不会有事。”
静嫔让自己的心安下来,伸手握住他两的手,“能有你们两个好姐妹,也是我的福气。”
宁言笑道,“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这孩子可是要叫我姨娘的,定礼都收了,想赖也不行的,我自然要护他周全。”
梅斯月也笑道,“是了,你也不要太担心,若前两次是意外,咱们三个人一起注意,定然无事,若是人为,咱们三个一起联手,又有太后看顾,皇上护佑,也必定能护这个孩子平安。”
静嫔心下这才略安,“若是有幸生下皇子,将来必定也要他孝顺你们!”
“那还用说吗,都叫我姨娘了,若不孝顺我,我定要罚他抄书。”宁言笑嘻嘻说。
静嫔同梅斯月方才笑了,三人正说话,外头盼翠进来传,“小主,皇上来了。”
三人起身到了廊下,皇上便进来了,刚欲行礼,皇上便道,“不必,不必”,快步上前扶着静嫔道,“静儿有孕,日后若无旁人,见到朕不要行礼。”说着扶着她到了廊下,盼翠早安置了一张大椅,皇上坐下,拉着静嫔的手道:“坐,朕真是太高兴了,你们都坐。”
“方才听见你们说笑,在说什么?”皇上啜了一口茶道。
三人对望笑了笑,宁言道,“说姐姐的孩子以后叫我姨娘,若是不孝顺嫔妾,嫔妾要罚他抄书呢!”
皇上笑道,“哦,要这孩子孝顺你,那你自己的孩子呢?”
静嫔和梅斯月笑着,宁言羞着不说话,皇上又握着静嫔的手道,“腊八是你的生辰,朕已经吩咐内务府好生操办,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静嫔欲起身行礼,被皇上按住,“朕刚说了,不用行礼,怎么又忘了。”
静嫔便颔首道,“嫔妾并没有什么旁的想要的,现在只想平安为皇上生下孩子。”
皇上看着她温和道,“你一贯最是温和识礼,这是朕第一次给你过生辰,你又有了孩子,朕自然要好生热闹一番,让众人贺一贺,给孩子多些祝福将来好生产,叫你少受些苦。妇人生产历来如同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怀孕期间的辛苦,分娩的痛楚,生产之后的改变,从有了孩子的第一日开始,以后每一日里都是操不完的心,这些朕都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你若是有哪里不痛快,便去请太医,如若是想要朕陪着,便同朕说,朕只要无大事,便来陪你。你为了给朕生下这个孩子受的苦,朕不能为你减少,只能在这些事情上,为你多留心。”
“谢皇上”,静嫔听完皇上的话,眼里早泛了泪光,纵然在承宠的时候皇上便也说过会照顾她的话,但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天下至高的男人会说这些。便是普通的男子,也不过认为怀孕虽然辛苦,却因着每个妇人都有这一回,就算体恤,也不过是一些吃穿玉石罢了,哪里料到自己入了宫,还能有这样的关怀。
皇上笑着擦擦她的泪,“往日里最是沉稳,如今都要做额娘的人了,怎么反倒这么小孩子气了,你且放心,朕一定会照顾好你。”
静嫔方敛了泪,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皇上,心中欢喜的不得了,皇上看着她的眼睛,心下也越发的甜了起来。
瞧着她们两个这个样子,宁言忽的咳嗽了一声,道:“皇上,嫔妾想起一句诗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皇上和阮姐姐这个模样,倒好像臣妾和梅姐姐都不在似的。”
静嫔也不禁有点害羞,低了头,只拿眼睛斜着瞧皇上,皇上看她这个样子,愈加欢喜,“言儿调皮了,你阮姐姐最是温和,禁不得你这么调戏。”
宁言听了,弯下腰盯着静嫔道:“是了,阮姐姐这般好看,跳舞又美,诗书又通,看账目也是好手,简直是贤惠得不得了,什么都好,难怪皇上只喜欢阮姐姐了,我和梅姐姐便先回去了,皇上和阮姐姐愿意看多久都行呢!”
原以为皇上会谦让两句,却不料皇上笑了笑便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朕回头得空去看你们。”
宁言一时有些讷讷,梅斯月却笑了道:“那臣妾告退了”,说着便拉起宁言的手往宫门走去,宁言还有些懵懂,“我们真的会去呀?”
梅斯月直拉着她出了宫门才道:“我瞧着皇上真心喜欢阮姐姐,咱们就先避避嫌,这个时候,皇上的宠爱虽然是危险的缘由,但也确实是保护她最有力的盾牌。”
宁言想了想,明白梅斯月的意思,便点点头,往格凌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