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静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皇上心下大恸,使劲吸了几口气静下神来,方回头问太医道:“孩子,能留下吗?”
太医叩首道:“孩子月份小,这毒过于凶狠,若不是春惜姑娘处理得当,恐怕现在连静嫔娘娘都已经有性命之忧了。索幸孩子小,小产下来,小主日后应该还可生育,臣一定尽全力。”
皇上心下悲凉,脚下只觉发虚,退到塌上坐着,望着乱成一团的宫人,心中也慌乱起来,想着自己没了的那几个孩子,心痛得连骨骼都是痛的。
却说宁言和梅斯月得了信,都赶了过来,一进听风阁便见着众人都忙成一团,快步进了偏殿,更是乱糟糟一团,原本就不大的偏殿更是拥挤起来。二人走进去看见皇上垂头坐在塌上,心下知道不好,宁言更是吓得哭了起来,梅斯月捏着拳头掉头进了主殿,盼翠见了也快步跟了上来。
“小主,奴婢同你一起去。”
梅斯月回头见她脸上泪痕斑斑,便点点头一同进了主殿,所有人都不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太监站在门口守着,见梅斯月过来便请安道:“小主吉祥,春惜姑娘吩咐一应物件不可擅动。”
梅斯月点点头,想着春惜果然是个好的,慌乱中仍能顾及这些,便走了进去。
而这边宁言看见静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禁更加哭得厉害,回头又看见皇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使劲压制着心头的泪,抽噎起来,皇上听见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正这时候,皇后进来了,看了看里头的模样,知道不好,便走到皇上跟前。皇上低着头,看见她的鞋子,上边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凌霄花图案,抬起头见到那熟悉的面庞,憋得红红的眼睛突的掉下一滴泪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肩头无声的抖动着,哽咽的问道:“昭昭,为什么,为什么我又没有一个孩子,是不是我的报应,你说……”
皇后伸手抚着他的头,轻轻摩挲,“别乱想,便是报应也是我自己,与你并没有关系,你是个好皇帝!”
皇上却道:“朕,不是个好阿玛!”
此时康太医急匆匆赶来,一进门便见此景象,心下已经明白七八分,忙行礼问安,皇后道:“起来吧!快去看看!”
康太医忙进去细细号脉,又细细查检,方开了方子。
慌慌忙忙近半个时辰,方出来禀告,“回禀皇上皇后娘娘,静嫔娘娘已经醒了,也算安稳,只是此刻精神不好,且母体也有受损,臣再为娘娘开调理的方子。”
皇上看了看康太医,又侧头看向里头,叹了口气,方下了塌,握着皇后的手,踩着虚浮的脚步向里头走去。梅斯月进来时看见眼前的景象,便拉着宁言也跟了上去。
走到床前却见静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空洞洞的睁着却没有一丝活气,床幔里血腥气都还没有散去,仿佛是孩子的怨气一般,从鼻腔钻进去,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顺着一呼一吸带到身体骨骼深处都痛了起来。
皇上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沙哑着嗓子道:“你,好生调理,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静嫔却依旧没有反应,仿佛灵魂也跟着孩子去了一般。
皇后见了皱着眉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只是孩子既然没了,就将养好身子,你终究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静嫔却仍然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空洞洞的眼神不知道看着哪里
皇上见她如此心死,心下也痛得嘴里发苦,悻悻退了出去,仍旧坐在塌上,梅斯月见了拉着宁言到塌前跪下,“皇上,阮妹妹失子,并非天灾,实在是有人为,此刻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尽快抓到凶手为孩子和阮妹妹报仇才是!”
皇上握紧拳头,抬眼瞧着梅斯月,又看向盼翠和青烟。
青烟扑通跪下道:“皇上,咱们小主实在是被人害了,皇上做主啊!”
皇上不言语,又看着盼翠,盼翠跪下道:“启禀皇上,今日小主生辰实在是开心的,晚上同夫人用膳还是好好的,送走了夫人小主便觉得有些不舒服,只说心下难过想休息,奴婢便服侍小主睡下,因见小主面色实在不好,便去隐月阁寻了春惜姑娘回来。”
春惜接着道:“奴婢同盼翠回到听风阁,见小主睡得熟,看去面色虽有点憔悴但也没有异样,以为没事。但从房间里出来,方闻到一股异香,担心不对劲,便进去试着唤小主,却怎么也唤不醒。当下便开了窗户,又将小主挪到这偏殿,也将今日接触小主的宫人都扣下了,一应小主今日接触的吃食用度都看守起来,等皇上明察。”
康太医跪在一旁道:“回禀皇上,依臣看来,小主乃是中了西域一种叫做美人香的毒,此毒致命者面上看去并无不妥,毒发时只是想睡觉,逐渐毒发,便在梦中殒了性命。今日是春惜姑娘发现的快,又及时开窗通风换了寝殿,否则小主只怕有性命之忧。”
皇上听了,心下不禁痛起来,“顺嫔的孩子没了,越贵人的孩子也没了,如今静嫔的孩子,朕已经千万注意,皇额娘也注意,专人照看,总想着一定会安全生产,为什么,竟然会这样?!”
梅斯月行礼道:“皇上心痛,臣妾明白,臣妾同样的心痛,眼下请皇上彻查,究竟是谁,给阮妹妹下毒!”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又恨又痛,“查,朕必须要知道,究竟是谁敢给朕的女人和孩子下毒!”
昌平听了应了一声下去,宁言强压泪,“皇上,也别太难过,姐姐没了孩子,心里肯定难过,这份难过,只有皇上能宽慰得了。”
皇上点点头,“你放心,朕不会叫那样的人在这宫里!”
不多时便见昌平进来禀告,“回皇上,奴才查问了这几日小主接触过的物件吃食,都在这里,请太医检验。”
便有小太监们托着今日吃过的一应饭食进来,太医们逐一看了,竟然都没有异常,便又将一日里接触的衣物用品都呈上来,也都没有什么异常。
皇上紧紧握着手道,“查,必须查清楚。”
众人正一筹莫展,盼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起身奔道静嫔床边将皇上特别定制今日穿的红色衣裳拿出来,“请太医看看这个。”
康太医便拿了银针,银针却没有变色,盼翠心下失望,又在思索,却见康太医眉头紧锁在衣服上闻了闻,沉吟片刻便拿了一个烛台,放在衣裳下烤。
此时众人却都闻到一股异香,便知不对,康太医对盼翠吩咐,“姑娘给小主清洗了,换了衣裳,一应床上被子等也都换了,再将头发也清洗干净。”
盼翠青烟忙应声去了,康太医方回禀道:“便是这衣裳了,此毒有香,但女子素来爱香,所以不易察觉,眼下看来,毒便是浸泡在这衣裳上头的。”
皇上听了用力一拳砸在桌上,“这衣裳,是朕,专门为了静儿有孕过生辰,命内务府制的,竟然敢利用朕。”心下更是气的咬牙,“去查,若是查不出,所有经手的都要问罪!”
昌平忙领命去了,梅斯月见眼下这般情景,想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了,便道:“皇上,此刻也夜深了,阮姐姐失了孩子,此刻需要休息,臣妾和言儿在此照顾,皇上不用担心,皇上便去休息吧,既然已经有了眉目,想必很快就能抓到真凶。”
皇上点了点头,道:“去告诉昌平,今夜必须查出来,明早朕要知道凶手。”
皇上又往床边走去,皇后跟在后头,却见静嫔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心里实在是千头万绪,这几年当皇帝以后,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隐在骨子里的恐惧,蔓延到全身。皇后见了便道:“既然静嫔休息了,咱们便先走吧,有她们两在这里,相比静嫔也是安心的。”见静嫔没有反应,皇上叹了口气同皇后走了。
瞧着皇上皇后走了出去,梅斯月上前一步站在门口,直看着皇上皇后走出院门才转身回来,对盼翠道:“你去安排好,都安静些,这里不要留人,今夜你便辛苦守夜了,其余的都去歇下吧。”
盼翠忖着她们三人有体己话要讲,便道:“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若有吩咐,小主唤奴婢便是。”说着便带着小丫头退了下去。
乱哄哄的一晚上都与安静下来,梅斯月坐在床边道:“都走了”。
静嫔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梅斯月不说话。
梅斯月看着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怜惜道:“你若是想睡,便睡,若是想说什么,便说,我们在这里陪着你。”
“会有结果吗?”静嫔干涩的嗓子弱弱说道。
“会有的,皇上很生气,想来这是第三个了,连续失去了三个孩子,皇上会查出真相的,昌平也去查了,想必天亮大约就有结果了。”宁言忙道。
静嫔听了惨然一笑道:“结果会有,真相未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