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福晋生了女儿,太子欢喜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他给那孩子取名如意,整个太子府都沉浸在欢喜的氛围当中。
而惠侧福晋也即将生产,多得他的厚待,她多么羡慕啊,日日想的不过是什么时候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她必定好好待她,不论男女。
没过多久,惠侧福晋便生了,是个儿子,那是太子的第一个儿子,他欢喜得赏赐了许多东西。那段时间,太子虽然仍旧是日日宿在福晋房里,但是却日日都会去看望长子,自然日日都会同惠侧福晋见面,只有她,仍旧是小半个月才得见太子一次。
再后来,太子听见府中的老人说,妇人常常看见小男孩,便会生儿子,太子喜日日令惠侧福晋带儿子去皇后屋里坐坐,希望福晋早些有孕,能有个嫡子。那些日子里,那边屋子的谈笑声仿佛能传过来一般,直直扎进她的心里。
她也试过主动同另外两个女人亲近,给她们的孩子缝制帽子衣衫,但是每次她凑上去,总觉自己多余,不论太子在不在,她们聊起的总是孩子,而她只能静静的听着。
这样的情景让她难受,但是她不能不去,若是不去,怕是连她这个人都要被遗忘了吧,即便再难受,也要日日凑个趣。
实在是心头闷得很,也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坐坐,看看方方正正的天空吧了,那天空竟然仿佛要下雨一般,重重的压了下来,直压得她眼前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的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带着笑,很温和。
她尚懵懂中以为自己在做梦,便见下人们都跪下道:“恭贺太子,恭贺文侧福晋。”
她的夫君第一次温柔的握着她的双手道:“怎么有了孩子还在院子里吹风,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大夫说你身子弱,日后万事都得当心了!”
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还记得太子抚着她肚子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柔,仿佛自己是他的宝贝一般,轻柔温和。
有孕的那段时间,大约是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把,福晋待她宽和,事事都不计较,太子日日来看望她,常常带来一些外头新鲜的菜式和小玩意,那时候的幸福,将她的心装得满满的。
不久,在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福晋又有了身孕,太子愈加欢喜,虽然仍旧日日来看望她,但是每每的言谈中,更多的说着福晋的孩子,她虽然羡慕,却知道自己无权嫉妒。她从来就知道,南国的公主将来必定是皇后,眼见着也是个好相处的,细节上从不在意,只要不出乱子就此过一生,她也满足了。
天气逐渐凉下来的时候,福晋的孩子却没了。
那是她已经即将分娩,低下头连自己的脚都看不见,大夫说只有一个月便生产了,原本众人期盼的事情,忽然就变得不重要了,因为福晋的孩子小产了。
太子再也没有来看自己和孩子,只是日日同福晋在房里,从不召见,连请安都免了,直到她痛苦难当之际,太子的声音才出现,他只放下一句话,“你安心生产,我会好好待你的”,便走了。
身体的疼痛让她的思绪都膨胀着乱了起来,福晋的孩子没了,自己的孩子便不值钱了吗,为何要这样待她,为何所有人都要这样待她,为何她永远都是备选项!?
她的女儿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在襁褓中,只有文侧福晋来看望,福晋没有来,太子更没有来。
直到三个月后,她的女儿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她多么生气又多么恨,但是她却不能恨,她小心的利用着太子对孩子的怜惜,小心的站住脚跟。
时间过得多么快啊,一转眼,她的孩子才刚刚见到自己的父亲,惠侧福晋却又有了孩子,太子失去嫡子的伤痛刚刚被治愈,自己的孩子刚刚享受一刻父爱,太子的注意力便又去了别处。
她心中的恨,被厚厚的泥土掩埋,直到她看见福晋的恨,她心中的种子突然就发了芽。
她还记得第一次给惠侧福晋下药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发抖,她小心的将被子边沿擦拭干净,仔细检查了,方让丫头送过去。
但是她预料中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小心的找出了原因,原来惠侧福晋的丫头奉上去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猫,将杯中的羹都洒了。
她气恼自己鼓起勇气做了,却因为这种原因而失败,但是福晋却更气恼,福晋的气恼全部都加诸在她身上,因为太子知道了,便将府里所有的猫都赶了出去,还安排了更多人照顾惠侧福晋,如此一来,她更没有机会了。
不久,先皇崩逝,太子登基,惠侧福晋便在宫中生下了第一位在宫中诞生的公主,新登基的皇上甚是开心,将这孩子视为新的开始,甚是宠爱。
再后来,当顺嫔有孕的时候,她明显看出了皇后的不悦,她精心筹谋,小心安排,终于成功除去了顺嫔的孩子,皇后满意之余答应她,会让皇上多去看望二公主。
果然,那之后,皇上果真常常去朝阳殿看望二公主,甚至对她说了许多知心话,“平央诞生的日子不好,朕那时候心中实在痛苦,忽视她,也忽视你了,你别在意,后来又逢着惠妃有孕,朕精力不够,没有多多关心你,日后朕补给你。”
她欢喜的小心翼翼答道:“臣妾明白,只要皇上能疼爱平央便好,臣妾别无所求。”
可是这样的幸福仍旧如同曾经有孕时候一样短暂,当越贵人有孕的时候,她的手再次染血,而皇上的心,却莫名远去了,那时候,她惴惴度过的每一个日夜,生怕皇上是因为知晓她所做之事才疏远,但因着皇上待皇后并无二般,才稍加放心。
及至静嫔的孩子,又到了今日,皇上分明就是知道一切,知道皇后借了她的手,她只要点点头,就可以回头,可是她呢,她做什么都回不了头了吧?
她抱着平央,小心的问道:“若是额娘不能给你好吃的好玩的,你可还喜欢额娘吗?”
小小的人儿伸手擦掉母亲的眼泪道:“平央喜欢额娘,最喜欢额娘,只喜欢额娘。”
文妃搂着她,心下惴惴,“若是将来额娘不在了,你便好生求着惠妃吧,便当她是你的额娘,你可知道?”
小人儿哭了起来,“额娘不要我了,我乖,额娘别丢我”。
文妃也哭了起来,“额娘哪里是不要你,额娘就是要你,才走到了今天,可是额娘要不起你,额娘,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听风阁里,静嫔望着外头纹丝不动的树枝道:“近日,我倒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后宫之中。”
梅斯月点点头,“没有了争斗的后宫,竟然也觉得有些奇怪。”
静嫔冷笑一声,“没有争斗只怕是不可能,只是不知道眼下的局面还能持续多久罢了,看着皇后近日的样子,竟真如外头传言的一般,帝后深情,皇后心系百姓,为天下臣民母。”
梅斯月也笑了,“后宫争斗,归根结底争得就是皇上的宠爱罢了,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没了争斗的目标,又有了一桩精神支柱,自然所有人都变了。”
宁言好奇问,“什么意思?”
梅斯月笑道:“原先皇上在宫中,皇上的宠爱不仅代表宫嫔们是否优秀美丽招人喜欢,还代表了她们背后的实力以及各自家族将来的命运,自然要争。如今皇上不在,又日日都在为战士们制衣,若不是因着入宫,大家也都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罢了,有了这样子为国家付出的机会,心里的爱国情怀被激发出来,自然就都大气善良起来,原先那些含沙射影拈酸吃醋的事情自然就少了,整个后宫的感觉都变了。”
宁言点点头,“确实呢,感觉如今的后宫同从前皇上在时完全不一样,原先大家说话都是说的一些差不多的话,如今却都在说真话和好话。”
梅斯月点头道:“是了,争也是因为皇上,如今不争也是因着皇上。”
静嫔听了也不禁笑了,“如此说来,倒是皇上的不是。”
宁言笑了,梅斯月却眼神游离的看向外头,“可不是吗,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今看着风平浪静,等他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谁又说得准呢!”
静嫔点点头,“虽然眼下瞧着众人都好,但是顺嫔的肚子逐渐大起来,日后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梅斯月叹了口气,宁言瞧着她们的样子,心下也觉淡淡的,“怎的好日子,总是不能延续超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