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中，所有嫔妃都已经走了，只余下文妃，她叹了口气，走进侧殿，皇后冷冷看着她，周围的丫头，一个不留，只有李雨棠随侍一旁。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认了，我像你保证会好生照料二公主，但你若是今日不认，将来让我查出来，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的二公主过得比宫女还不如。”

文妃听了，心下虽然恐惧，却更是愤怒，凭什么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如今却可以干干净净的指责自己！

“皇后娘娘，嫔妾确实没有！”文妃哭着跪倒，“不知为何引得娘娘如此疑心，臣妾从前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己，为了二公主，为了娘娘，可是如今娘娘不需要臣妾做什么，二公主也已经长大，臣妾虽不得宠，好歹也是妃位，臣妾只希望这辈子能这般安安稳稳过去罢了！”

皇后前倾身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确定？”

文妃被她盯得心下毛骨悚然，然事已至此，哪里有退路呢，想到这里便点点头，“嫔妾确实与此事无关。”

皇后坐起身子，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你若确实没有做过，便已二公主发誓，若是此事与你有关，二公主将来便老死宫中，终身不嫁。”

文妃听了，心下更恨，更是惧怕，她知道皇后有这个能耐。

可是路行至此，若是现在说出实情认罪，又能怎样呢，皇后必定不会保自己，若是没了自己，自己的二公主，想必当真是连个宫女都不如了。

想到这里，文妃叩首道：“嫔妾真的没有！”

皇后放下茶盏，看着她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本宫就暂且信你，你便去同惠贵妃一同调查，什么时候有结果了，你再来把二公主带回去。”

文妃听了正欲分辨，李雨棠便开口道：“皇后娘娘为了皇上龙裔一事心痛不已，文妃既然要去调查真相，自然没有时间照料二公主，奴婢已经将二公主接到了坤宁宫，在水落石出之前，文妃便专心调查，二公主自有皇后娘娘照料。”

文妃知道说什么都无用，只得应了，瞧着皇后不说话，才小心退了出来。外头的太阳真是大啊，这一上午从寿康宫道坤宁宫，已经是正午了。在这样大的日头底下，二公主从朝阳殿被接到坤宁宫，想必晒了太阳吧，会不会又长热疹呢，若是长了热疹哭闹，没有自己的叮嘱，坤宁宫的嬷嬷会不会好生照料她呢，一个人睡，她应该会害怕吧。

可是自己这个母亲，却保护不了她，就如同自己当初一样，她的女儿终也落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文妃加快脚步去了隐月阁，如今之计，只能顺着自己原本的打算走下去了，早些把戏演完，早些把自己的孩子接回来。

隐月阁里，惠贵妃正在同康太医、康贵人一同检验顺嫔的饮食衣物，见文妃来，四人见了礼。

“不知惠贵妃可有发现什么？”文妃道。

惠贵妃摇摇头，“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还是没有查出来那毒是怎么进了顺嫔的饮食中。”

文妃沉默着看了看案上陈列的东西，忽然道：“听说今日顺嫔吃的不是宫中的膳食，是她们家乡的厨子做的？”

惠贵妃点点头，“是，但是也没有查出什么蹊跷来，一应东西在上桌的时候，肯定都是银针验过的。”

文妃点点头，又问康太医道：“不论什么毒都可以用银针验出来吗？”

康太医道：“那也不是，一些不同的东西凑在一起，也会产生毒素，但是分开验，便都不会查出毒来。”

文妃听了道：“那会不会是顺嫔吃了什么相冲的东西？”

康太医想了想，“微臣也有此想法，所以也都细细验过，还没有什么发现。”

文妃失望道：“那咱们再想想。”

一时间四人都不说话，文妃在案前细细看了每一样，对惠贵妃道：“嫔妾实在想不到什么，不如嫔妾和康贵人一同去顺嫔的小厨房看看。”

惠贵妃点点头，“也好，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从小厨房拿过来的，但是或许有些细节在那里没有被发现，那边辛苦文妃了。”

文妃点点头，便带着康贵人往恭定堂去了。

二人直接去了小厨房，小厨房门已经被封起来了，一应物件都维持了顺嫔出事时的模样，文妃瞧了瞧，道：“这小厨房也还是有些面积的，不如咱们分开来检验，贵人是去左边还是右边？”

康贵人因站在右侧，便道：“嫔妾去右边吧。”

两人便分头检验，连着锅盆碗盏都细细查验起来，文妃甚至翻动了摞起来的柴垛，却也没有什么发现，两人不禁有些失望，文妃不好意思道：“这么热的天，倒是让康贵人跟着本宫白白辛苦一趟了。”

康贵人应道：“娘娘严重了。”

二人只得失望而归，这边康太医仍在隐月阁，见文妃回去，惠贵妃道：“方才康太医受姐姐的启发有些发现，请康太医亲自说。”

康太医便道：“微臣又检验了一遍顺嫔娘娘所食之物，虽然没有什么相冲，但是却有相和之物。所谓相和与相冲相反，是说两样食物的效用大同小异，放在一处便效用加倍，顺嫔所中之毒若是普通人吃了并无大碍，虽然孕妇吃了会流产，但是一般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有效果，长则十天，短则三五天。微臣发现，顺嫔娘娘的饮食中，前几天便有一些让妇人身体温暖之物，因为分量自然，并不特别。但是昨天更是翻了一倍，微臣才注意到，才诱发了毒发。”

康贵人听了问道：“意思是，那人一早就下了毒，本来这样子再过两天顺嫔就会流产，但是那人昨天为了提前毒发，所以故意调整了顺嫔的饮食？”

康太医点头道：“是有这个现象。”

惠贵妃道：“多亏文妃姐姐提醒，眼下总算是有一点进展了，既然饮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那么便好生查一查小厨房的人。”说着便吩咐了身边的贴身宫女阿圆，“通知内务府和侍卫处，去好生盘查，你去盯着。”

阿圆应着退了下去，慧贵妃又道：“文妃姐姐再看看这些东西，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好思路。”

文妃想了想道：“若是能将顺嫔挪出来，看看她屋子里有没有线索，倒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惠贵妃听了点点头，“若说起来，她屋子里确实有可能有些线索，只是她才没了孩子，实在怕伤了她的身子又让她白白伤心，今日先到这里，眼看着天都黑了，咱们明日再查吧。”

说着众人便散了，看着康太医和文妃走了，康贵人道：“顺嫔的孩子没了，太后伤心，嫔妾去给太后请平安脉。”

惠贵妃点点头，“去吧，陪太后说说话，若是不开心憋着，更是对身体不好，说出来，对身体也是有益的。”

惠贵人应着，便去了。

到了寿康宫时，太后正在抄佛经，见康贵人进来，便赐了坐。

“可有什么进展？”

康贵人将查验出的相和食物催发药效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太后问道：“如此说来，那人不仅早就安排好了，更是打定主意要在哀家寿辰那天让哀家失去皇孙？”

康贵人没有说话，太后继续道：“你瞧着文妃如何？”

康贵人道：“今日文妃娘娘提出的食物相冲让父亲想起食物相和，才找到了线索，并且主动提出去顺嫔小厨房，今日看来，并无不妥。”

太后看了看康贵人道：“看你头发都汗了，想必是在那小厨房热的了，先去洗漱了歇息吧。”

康贵人应着便退了出来，自回了隐月阁。

太后却疑惑道：“长容，你可瞧出什么了？”

长容摇摇头，“奴婢着人看着呢，并没有什么线索，平日里除了照料二公主，并没有别的什么交际。”

太后又执起笔，“夜深了，不知皇上那边的夜，是如何的。”

文妃从隐月阁回了朝阳殿，心下却是欢喜的，今日推进的很是顺利，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进行，她很满意。她知道，康贵人一定会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太后，而她身边的人，必定也有太后的眼睛，但是她不在意，从十日前，她的事情便都做好了，如今她不是凶手，而是查找凶手的人，何况，她所查出来的也确实是真相。

只是一想到她的二公主，心下便痛得发紧，入夜了，她才六岁的女儿能不能一个人睡呢，会不会怕黑，会不会做噩梦，会不会夜半醒来，却没有人给她好吃的，替她漱口呢？

这一切都只能怪她这个额娘没有能力保护她，要想给她一个前程，必得自己有一个好前程，从前的前程是皇后给的，日后的前程，自然也要皇后来给才行。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