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嫔三人走到恭定堂,远远便看见外头大门多了两名侍卫,静嫔瞧了一眼盼翠,盼翠便快步跑上前同侍卫打听了情况,回来禀道:“是皇后安排的,说是只有惠贵妃文妃和小主三人可以进出,其余人必须得了皇后的允准才能进出,一应进出的物件,也都要细细查验。”
进了恭定堂,却看见里头安静一片,宫女们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兴常在默默坐在廊下,瞧见她们三人,便点点头示意,引着她们进了顺嫔的内殿。
梅斯月走进去,便闻到中药的苦味,小心走过去,便瞧见顺嫔睁着眼睛,面上没有一丝血气,若说心如死灰,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心下也觉得。回过头来,却看见兴常在落下一滴泪来,心下有些诧异。
兴常在顺嫔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几句,便引着三人去了侧殿,四人坐了,兴常在又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对梅斯月道:“觉得我竟然会为她哭,很诧异吧?”
梅斯月点头道:“都说你趁着皇上醉酒后上位,与顺嫔不睦,所以想当然的觉得你是个坏女人了。”
兴常在听了,笑道:“是啊,但是有什么要紧呢,大梁人怎么想我们,有什么要紧呢,在这里,只要我们两个明白,便是了。”
静嫔听了有些明白,“瞧着兴常在很是关系顺嫔,想来,有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兴常在叹了口气,“公主说了,若是孩子出事,便告诉你们实情,没想到天命不佑,这孩子终究没了。”
宁言听了,心下知道,必定有许多秘密,便小心问道:“你说的公主,是说顺嫔?”
兴常在点点头,“她可是我们西蜀的公主啊,我最喜欢的公主。”
“那时候,我第一次随母亲进宫给皇后请安,却不小心同母亲走散了,遇到公主的时候,她在树下看书,多么美好啊。后来她亲自带着我找到了我母亲,还对母亲说,是她要我陪她玩耍,才耽搁了时间。”兴常在回忆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好的人,却要经历那么多事情。你们知道,失了宠爱的妃子的孩子,会过怎么样的生活吗?”
兴常在的眼睛里含着恨意,“只是因为这样,她就要失去自己最爱的人,到这里,做一个异乡人。”
瞧着三人有些疑惑惊讶的深情,兴常在叹气道:“原本公主喜欢的是喻公子,可是为了求和,便来了这里,没有人问过一句,她愿不愿意,害不害怕。”
“这个后宫,同原本的后宫一样可怕,上一次公主没了孩子,我便知道了,公主那样温和的性子,如何能保护自己呢,她只有我了,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
“所以所谓的观赏昙花是,假的?”静嫔小心道。
“公主确实喜爱昙花,因为那是喻公子最喜爱的。但是有了孩子以后,想着事情已成定局,即便再如何冷淡皇上,这孩子的前程终究还是要为他挣来,公主便收了心,想着要做一个合格的妃子,可是结果,却失了孩子,那之后,公主就更加的冷淡了。”兴常在垂着眼睛,面上恍惚道,“公主不愿意争宠,那就我来好了,若是我得宠,也能护着公主,如此让我们在这里过一生,便也是了。”
“可是,可是为着那个不算母国的母国,公主终究还是争了,都怪我不得宠,害的公主,又走了一遍老路,吃了这样多的苦。”
静嫔听着这琐碎的话语,明白了,“那顺嫔让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用意呢?”
兴常在道:“公主说,若是孩子安然出生,往事便罢了,若是孩子出事,那相必静嫔会想知道那桩旧事的。”
静嫔听她如此说,明白是指上次她失子一事,心下不禁揪了起来,“听说是顺嫔也观昙花,在院子里跌了一跤,这件事情有两处蹊跷,一是为何身边没有人服侍,竟然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请太医,以致孩子无力挽回,而其间顺嫔为何不呼救,也是问题。第二个蹊跷是,为何那么容易摔倒,宫中的花匠最是精通,顺嫔有孕,必定不会用容易摔跤的鹅卵石之类,如此平日走路竟然会摔倒?”
兴常在点点头,“第一处蹊跷,是因为当时已经子时,宫女们也都歇下了,只有公主贴身的宫女,是自从公主进宫就服侍的,但是她怕公主着凉,就去给公主拿披风去了,中间遇见小宫女吵架,上前调停,便耽搁了时间。第二处蹊跷,是皇上得知公主有孕,为了让公主开心,特意请花匠种了咱们西蜀的花草花园,希望公主观赏开心,但是我后来发现,其中被掺了一种不一样的草,虽然看起来,都是普通的草,但是那种草只要破裂,里面的汁液流出来,就会格外的滑。而这种草叫做姜汁草,是南国特有的,但是因着好存活又好看近些年也常在各处花园用。”
三人听了都是静静的,良久,梅斯月才道:“所以你们怀疑是皇后,但是并没有具体的证据。”
兴常在点点头,梅斯月又道:“阮姐姐的孩子,我们原本疑心的是皇后文妃惠贵妃。”
兴常在摇摇头,“不会是惠贵妃。”
静嫔瞧着她道,“为何?”
兴常在道:“惠贵妃有大阿哥,多年来能生存下来,足见其本领,但是也正是因此,她不必冒险。若说她下手,不过就是为了大阿哥继承皇位,但是眼下看来皇后是不会有孩子了,既然没有嫡子,长子自然是皇位的第一候选人,若说担心被后面的皇子抢走,实在没有必要,这几年,皇上很是满意大阿哥,这些谁不知道呢。”
静嫔点点头,“那若是说皇后,又能有什么动机呢,她除了没有嫡子,可是什么都有了。”
兴常在默然一会儿,看着静嫔道:“公主的意思是,皇上登基前,皇后曾失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没得蹊跷。”
梅斯月听了忽然明白,道:“那孩子没了以后,没有任何人为此负责!”
兴常在点点头,“皇上如此心爱皇后,她们的嫡子没了,怎么会既不怪罪大夫,也不责罚服侍下人,甚至连孩子没了的原因外人都不知道,知说皇后身子不好才保不住孩子,但是你们瞧着大公主哪里有一点先天不足的样子?”
静嫔心下甚是惊讶,按捺着问道:“那顺嫔是发现了什么?”
兴常在摇摇头,“并没有,从前的事情,不论是平日里闲谈还是细心打听,都打听不到一丝的线索,从前那些大夫也都找不到了,那时候伺候的下人也都没有带进宫,不知去向。”
静嫔听了道:“如此干净,必有隐情。”
梅斯月也点点头,“是了,如果没有问题,何必隐藏得如此干净。”
宁言疑惑道:“是什么样的原因,竟然会让皇后失去了孩子也不声张,皇上也不追究,难道是从前的宫里?”说道后面宁言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我是胡说的,你们接着说你们的,”
静嫔瞧着宁言,又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的皇上已经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什么样的原因可能让她们失去了嫡子,却不声张,这实在是一个谜,我总觉得,若是知道了这个,就离真相不远了。”
四人默默坐着,都不说话,宁言瞧瞧静嫔,又瞧瞧梅斯月,心里不禁戚戚。
外头的夜还是那么暗,前路还是看不见。
“不知道惠贵妃能不能查出什么”,宁言讷讷道。
“大约可以吧,但是这查出来的,可能也只是那人让她查的罢了,就如同去年那妇人一样。”静嫔回忆起曾经与那妇人对视的情形,“我总觉得那妇人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可是背后的人是谁,她不肯说,或者,她也不知道。”
宁言见自己的话引起了静嫔的愁思,不禁后悔自己说话没有提前想好,便道:“阮姐姐,你说,太后其中惠贵妃,是不是说明惠贵妃应当是是清白的,这次对于惠贵妃来讲,也是她洗脱自己冤屈的机会,想必她会很用心去查证的。”
静嫔点点头,“我倒是比较相信惠贵妃,不为别的,哪怕就为了太后对她的信任,我便也可以信任她,毕竟太后待皇上的孩子,必定是真心,为着孩子,太后也不会放纵那凶手,希望她可以查出点真东西吧。”
宁言点点头,“姐姐说的是,我想,惠贵妃肯定可以查出点什么的,她是这宫里唯一有阿哥的人,能长久立足,想必是个厉害的人,就算为了她自己的清白,为了她儿子的前程,她也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姐姐就不用担心了。”
静嫔知道她是怕自己因着她的话伤心,拿话宽慰自己,便笑道:“言儿说的是。”
宁言略略安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出来。”
兴常在听了,却笑了一声道:“结果,可未必就是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