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宴也渐渐觉得自己过得很不好,强制自己入睡的时候,总会经历胡思乱想,想到很多以前的时候然后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收不住了。
入睡了也很浅,外面风吹动窗户的声音都会把她吵醒。
会做乱七八糟的梦,断断续续之间完全没有联系,陌生的环境熟悉的面孔。再然后是什么,陈九宴也不记得,好像一睁开眼那就只是做梦,梦到了什么就像走马观花那样刹那的光景,想不起来了。
白天的时候精神会莫名的亢奋,因为距离高考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每天都会做大量的题,每每攻克那些数学难题,得到结果的时候心情刚好转没多久,就要继续做下一道题。
她知道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她还有愿望没有达成。
陈九宴听到梁思逸的话如梦初醒,她哑着嗓子问道:“是宋婧妃吗?”
那个莫名其妙对她产生恶意,甚至像遇见仇人似的,每次气氛剑拔弩张恨不得把对方杀了了事。明明是跟陈九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偏偏几次三番地挑衅她。
宋婧妃很高明,每次都能把陈九宴惹到气头上,然后本人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在外人眼里宋婧妃倒像是受害者。
林姨认命般点点头,她这次来不为别的,只为了那糊涂女儿做的糊涂事。宋婧妃这孩子从小要强,性子冷,也很少与人亲近,因为那个时候帮佣的工作很忙所以倏忽了对她的照顾,是她作为母亲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
那年家里发生煤气泄露,丈夫因为醉酒昏迷不醒一氧化碳中毒,要不是宋婧妃及时察觉离开,也不会侥幸留存于世。可是周围亲戚对此议论纷纷,说她不孝狼心狗肺,可是林姨却从未怪罪过宋婧妃,后来所幸跟家里那些胡搅蛮缠的亲戚断了联系。
她不过只是个孩子,她能做的都做了,你们这些大人还要她怎么样。
那个时候年纪尚轻的宋婧妃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忍着哽咽问妈妈:“难道我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了吗?”
林姨那个时候用哭声掩盖住答案,宋婧妃也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有权利活下去。命是她自己的,凭什么由别人说得算。
自那以后他们就过上单亲孤苦无依的日子,宋婧妃的体操特长每年假期到外地集训的花销不少,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
宋婧妃小学的时候林姨在梁家做帮佣,酬劳也富裕只是空闲时间很少,听说了他们的不幸,陈清越将阁楼的房间收拾好给林姨和宋婧妃住。
林姨那时只想让宋婧妃忙碌他的学业,也不想让他每天训练累之后回家也没法休息。因此从不让她经手干活。宋婧妃嘴上不说还是悄无声息地替林姨做了很多事情。
“太太对我们家有恩,可是我女儿愚钝,做了伤害大小姐的事情。少爷,求求你看在我们家为梁家尽心尽力的份上,放过我女儿。”
梁思逸警告的眼神制止林姨接下来的话语,他一向是个儒雅有礼貌的绅士,对待家里佣人也是尊敬的态度,然而这次却完全换了个模样。
陈九宴看着林姨的泪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麻木。
宋婧妃那次去帮林姨送东西到陈九宴在桃花苑的公寓里,意外看到了陈九宴藏在抽屉里的诊疗书,并且拍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陈九宴满布荣光的命运是她羡慕不来的。
宋婧妃怨恨陈九宴,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却缺席了所有她人生中光辉的时刻,反倒给陈九宴准备庆功宴准备可口的饭菜还有爱吃的点心。直到现在,林姨依旧拿不准自己女儿的口味是什么。
好不容易陈九宴被送出国,她因为嫉妒偷走了陆明祈送给陈九宴的生日礼物,她开始欣喜自己可以顶替陈九宴在母亲心里的位置,可以出现在陆明祈面前。
可是那天晚上林姨做了一桌的饭菜,全都是陈九宴爱吃的,甚至还有宋婧妃过敏的黄瓜。
梁思逸看出陈九宴情绪愈发不对劲,低落不愿意说话,眼神空洞,对什么都不上心。他跟林姨说了几句就带她离开了陈九宴的房间。
“林姨,您也算是看着九宴长大的长辈了。恕我冒昧,我觉得这个时候你来找她,只会刺激她。而且你也知道他最近面临高考,压力本身就很大。我不奢望她这次能够参加高考,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生活下去。”
梁思逸的话让人挑不出错,可就是带点犀利。
“如果你真的对九宴抱有歉意,那么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强迫她来原谅你女儿的过错。这件事,作为九宴的哥哥,我会追究到底。时候不早了,您先请回吧。”
梁思逸笑容一敛,深邃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指责。他话说得言简意赅,意思带到了就足够了。
他从不是什么利用权势欺压弱者的狠人,可是之前触碰不到底线睡又能知道骨子里是个怎么样的人。
独处在房间里的陈九宴只觉得如今内心里很是煎熬,好像被密封到完全真空的环境内,呼吸不到空气,触摸不到任何实物,看着外面光鲜亮丽只剩自己独自焦灼。
她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劈天盖地的画面席卷而来,也许是他曾经的记忆,也许是她很陌生的画面,熟悉的面孔交织在一起无数次回炉播放。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梁思逸再次回到陈九宴房间的时候替她打开房间的灯,取而代之刺眼的光线,是柔和的橘光。
他还是坐在秋千椅上。只是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看窗外的风景,而是紧紧报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她的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虚汗,可是手心还是冰凉的。
“九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听杨叔说,九宴今天又是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进去几次送水或者水果,就看他一直在刷题,很盲目。只是送进去的东西除了喝了几口水以外,水果更是一碰不碰。
“金时哥特意让我给你带了她做的便当,想吃吗?”
陈九宴摇摇头,牵强地扯扯嘴唇:“哥哥,我不想吃。”她的声音带着很大的倦意,有气无力的,眼圈微微发红。
梁思逸觉得没有让自己一直自说自话就已经很好了,“那好,那哥哥就出去了,有什么事记得随时叫哥哥。要多注意休息。”
梁思逸边出门边不忘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