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毕——”林心如冲着吊车喊道。
撞飞老丁的吊车没有减速,一头扎进了海中。落水之际,车上的驾驶员跳了出来,此人正是惊魂未定的毕老师。
原本在申小智身旁的保镖冲向夏侯旭辉,只见那人用手在夏侯腹部轻轻一扫,夏侯立时双目一翻,整个人瘫软在地。那人就势救起了夏侯脚下的申小智。
林心如早就瞧出,那保镖不是别人,正是那晚打碎他左臂与肋骨的刺客。
申小智恼羞成怒,但也顾不得夏侯旭辉,大喊“清了清了(杀了他们)”,用手推开保镖,便跑进暗处不见了踪影。
那保镖一跃而起转身冲到申大智眼前,从袖管里弹出一把弹簧刀直取大智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闵叔扑在大智身上,那一刀也就插进了闵叔的右背。
之前申小智大喊暗号,申家有几个后生便应声从腰间掏出藏好的P229型手枪,对着申父方向一通开火。
好在钟先生眼疾手快,将申父扑倒在地,二人滚到集装箱后面当做掩体,一时暂无危险。
同时林心如一把抓起闵叔、申大智抓起夏侯旭辉,四人连滚带爬也就近躲到另一台集装箱后。
刹那间,龙头会现场众人抱头鼠窜,一片混乱。
“林心如,你们有没有事?”申父顶着枪火声冲林心如喊道。
林心如按小时候跟闵叔学的规矩吹了两声口哨,意为一切平安。
申大智此时正查看闵叔伤势。
闵叔一边笑着表示并无大碍,一边教导林心如揉搓夏侯背部穴位。夏侯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不料,他四人那边还未调整好状态,那保镖从另一侧窜了出来,手里竟握着两枚自制小手雷各朝申父与申大智怀中扔去。
好在他将手雷丢出去的一瞬间,毕老师在身后赶到,手中还握着方才扔在地上的长刀。说时迟那时快,毕老师倒转刀柄死命往那保镖太阳穴敲去——就这么一敲,那保镖失了准头,两枚手雷偏离方向。
林心如右手一挥,手雷被甩开两米多远,滚落在地随即爆炸。
众人虽耳鸣目眩,但无人因此受伤。
申父见大智两番死里逃生,又是庆幸又是暴怒,狂喊一声:“水漫了!并肩子马前点!喂黑驴!招呼阳向盘子!(人家杀来了!弟兄们都赶紧朝南边的敌人开枪!)”
话音一落申家另一帮家长带着小兄弟们从东边集装箱中取出预备着的手枪,对着叛徒开始了火拼。
尽管对方火力渐被压制,但那保镖在近处两次失手,也有些恼火。他迅速抽出匕首虚撩一刀,晃开众人,扎向大智。
林心如跟闵叔一左一右飞起一脚,正中对方面门,那保镖仰面摔出。
那人刚弹及地面,一个鲤鱼打挺立马站起,弓背弯膝,横打匕首摆出防御姿态。
面前,林心如、毕老师、夏侯旭辉三人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矗立三个方位护住闵叔,毕老师将手中刀交给身后的申大智,唤他快为闵叔松绑。
“林心如!带上大智跟你这帮小兄弟快走!别管我!”闵叔喝道,“为了我这条老命不值!快走!”
“闵老爹,”毕老师轻声说道,“我们仨最多能撑住两分半,您老舒展开了赶紧上手。”他话中另有一番威严,让闵叔不得不凝神听从。
“听林心如说您好酒量。等会儿完事了,咱爷们儿痛快喝一宿。”夏侯旭辉说完,使劲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
“你们这是何苦?”闵叔问道。
“他们是在保护自己兄弟的叔叔。”割着绳子的申大智笑着回答道。
闵叔好久没看见这孩子发出如此舒心自然的微笑了。
“少废话,快点解开绳子过来帮忙!”林心如一边盯着对面的杀手一边呵斥着申大智。
一瞬间闵叔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眼泪止不住地砸了下来。
“你们当心……那人是个打穴的高手,手劲儿极大,能直接掰断要害关节……护住自己上盘,猛攻他下盘!”闵叔叮嘱道。
三人冲上前去,与杀手扭打成一团。
泪眼婆娑之中,闵叔看见三个孩子的身影渐渐变成了年轻时的申父、钟先生跟自己。
彻底解开绳索后,闵叔交代申大智赶紧跑去帮申父,稳住火拼那方。
“咱们几个加在一起都未必是这个点子的对手,但只要正面战场压住了,这人也就没气数了。你留在这儿只能让场面更混乱!快走!”
说罢,闵叔把长刀从申大智手中夺走。
眼看大智跑到父亲身边,闵叔先吃了颗定心丸,调整好呼吸便抽刀冲向杀手。
那杀手跟前,夏侯被打晕瘫坐在集装箱边上,毕老师被击中穴位,全身酸麻躺倒在地。剩下右臂脱臼的林心如,挥动那旧伤未愈的左手,用不要命的打法攻击对方双目。
但那杀手身影如鬼如魅,刷刷两拳,再次击碎林心如受过伤的手指跟手肘,趁林心如吃痛,一掌再击中林心如尚未复原的肋骨。
林心如感到肋骨再次折断,扎进了自己的肺部,忍不住大口喘气,却从喉中咳出大量鲜血。
即将坐倒的林心如被冲过来的闵叔轻轻一托,重新站稳。
闵叔三下五除二,把林心如脱臼的右手接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歇会儿吧,这人交给你闵叔了。”
只见闵叔挥舞着长刀与那人打得有来有回,两把铁器交锋数次,叮叮当当作响,一时难分胜负。
靠着集装箱,林心如慢慢调匀自己的呼吸,蓄势待发,等待那杀手被闵叔逼出破绽。
那杀手照闵叔奋力劈出三刀,闵叔全部完美格挡。但在格挡完第三刀后,突然胸口一闷,一口气没倒上来,喷出一大口血来。
“我还以为那一刀深度没扎够呢。”那杀手冷笑道。
闵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后背替大智挡住的一刀,是被这人精准地刺伤了肺部。经历一番剧烈运动,呼吸过量,肺部的伤口在此时崩裂开来。
那杀手收刀入鞘,一手捏住闵叔脑垂,一手捏紧颈骨,双手同时往里收力。
果然那晚赶在我前面杀死负责人的是他!
这手法在闵叔心中被研究多遍,今日终于认领了正主。
闵叔大声呼喊林心如,顺势借力整个人后翻,手中长刀向地面一撑。林心如心领神会,两步跨到闵叔身前,用右手使劲抬高闵叔的右腿,闵叔整个人就此倒立起来,借助翻转下落的惯性,右脚跟发力向下一踏,正中那人天灵盖!
林心如右手抱紧闵叔给他一个下落的缓冲。待闵叔平稳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拔起长刀对着那人鼻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砍去。
那杀手尚未从头顶的眩晕中恢复过来,面门紧接着就被狠狠命中。脑中一片空白,硬硬地摔倒在地。
闵叔看向林心如,林心如摇摇头:“我拿刀背砍得,他就是鼻梁断了。”说完又用刀背朝那人后脑重重劈下,以确保对方彻底昏迷。
丢下长刀的林心如瘫软在闵叔身边,两人不住地咳出鲜血。
此时码头外警笛声大作,背叛申家的后生眼看今晚大势已去,纷纷丢盔卸甲,四处逃窜。
申父与申大智立马赶到一片狼藉的身后战场,询问闵叔的伤势,闵叔摇了摇头。
“我刚才答应林心如,这就跟他投案自首去,争取个宽大处理。为了女儿,今晚就是老闵的金盆洗手啦。”
申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板,你放心,我老闵拿命保证,绝不拖累申家。”
刚从海里爬上来的老丁眼看精心准备的计划一夜之间全成泡影,失心疯地大叫。
他不明白,明明早就在高处安排了狙击手,怎么一开始就会失了灵呢?
扶起夏侯旭辉的毕老师笑着告诉他,那个狙击手早就被吴振东跟苏达济敲晕了,作案工具还是他们宿舍的小铁锤。
哦对了,报警的也是吴、苏二人。
老丁从怀中掏出手枪,就势要打毕老师,却被钟先生一把夺走,击晕在地。
所有的混乱皆已摆平,钟先生催促申父跟申大智趁警察未到现场赶紧先撤,申父点了点头,拽着申大智扭身便走。
闵叔踏晕杀手那脚由于用力过猛,这会儿跟腱犹如被撕裂般疼痛,于是他让林心如抚他一把。
调皮的林心如托住闵叔,一把把他背了起来。
“闵叔,以前没觉得,你其实还挺轻的嘛。”
“是你的肩膀变宽啦臭小子。”二人都回忆起以前闵叔背林心如去医院的往事,如今身份调换,有些感慨也有些温馨。
“对了,待会儿跟警察叔叔商量一下,能不能让咱几个抽空喝上一杯?”林心如看着夏侯的背影,跟闵叔打趣道。
闵叔没来的及搭腔。
身后一声枪响,林心如只觉得后背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脖子到背上感觉一片潮湿烘热,逐渐蔓延,耳中毕老师跟夏侯的惊呼声越飘越远。
可闵叔咽气前求林心如帮他好好照顾女儿的嘱托,林心如却听得十分清楚、十分真切。
一番天地倒转,林心如就此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