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

连夜跋涉了三四日，珠玉可算是到了这钟丽宫，只不过物是人非，此时坐在正殿上的不再是自家的娘娘了。

赵菁雨正支着脑袋瞧《群芳谱》，听了这一声才抬起眼皮，“起来吧，走了这么些日子，也是为难你了。”

“淑妃娘娘折煞奴婢了，能回到宫里头当差，是奴婢的福分。”珠玉低着脑袋，言语里尽是恭敬，诚诚恳恳，若不是那日回宫珠玉站在树后头远远地盯着木挽纯，眼里头还带着恨意，倒是真让人相信她是个老实的。

赵菁雨添了兴致，“本宫以前就知道你是个机灵的丫头，有你在莫氏身边儿，她不该是这个下场啊。”

“娘娘。”珠玉抬起头，目光里混杂着复杂的情绪，这声娘娘，却不知道叫的是谁，“奴婢以前常听见妩贵妃说，好些时候，世人都只能瞧见自己想瞧见的，奴婢只当做是笑话，如今却信了。”

“你在怨莫氏不信任你？”

珠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腿侧的手不自觉地就攥紧了衣裳，“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还是木挽纯的手段够高明。”

她竟然直呼木挽纯的名讳，赵菁雨挑起眉，脸上的兴趣更浓了，“木挽纯的手段高明？”

“奴婢曾经亲眼瞧见娘娘写了让闫将军不要来的字条，可是那天闫将军为什么就驻守在行宫门口，定是那木挽纯换了字条。”珠玉的情绪激动起来，那样子像是在控诉，“她博取了娘娘的信任，娘娘根本就听不进去奴婢的话，她就在娘娘身边儿作威作福，她为了取代娘娘的位置，不惜利用闫家，说娘娘有造反之意，奴婢觉得她才像是起贼心的人。”

赵菁雨身形一顿，手里的书突然掉在了地上，这前面的话还好，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后面这句……她坐直了身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可知道木挽纯为何要留你在行宫？”

瞧着赵菁雨脸色沉了下来，珠玉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思索自己可是说错了什么话，“回，回淑妃娘娘的话，奴婢那日奉娘娘之命去找些绿豆糕，东边儿的厨房没有，奴婢就去了西头儿，因为走得时候娘娘跟往常不一样，奴婢怕出事儿就抄了近道儿，回去的时候却撞见了木挽纯和莫相在人少处说话。”

“你可听见了什么？”

“奴婢就听见三句，一句是‘莫锦央已死’，一句是‘了了（liaole）皇上的疑心’，还有一句好像是‘无缘太子之位’，奴婢听见娘娘死了就忙跑了回去，步子急了些，手上的绿豆糕撒了一地，被那木挽纯瞧见了……”

“了了皇上的疑心，无缘太子之位。”赵菁雨皱起眉，这事情怕是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正说着，添香开了门，她迈了门槛福了福身，“娘娘，静贵妃来了。”

赵菁雨收了表情，让珠玉先下去，“嫔妾见过静贵妃。不知娘娘要来，嫔妾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程离勾了勾唇角，没答这客套话儿，只是瞥见珠玉行了礼从身边走过，有几分诧异，“她怎么在你这儿？”

“珠玉……”刚说没几个字，赵菁雨便停下了，这程离的底是没摸清楚的，况且那时帮了莫锦央，虽说没帮成功到最后还想害人，但谁也不知道她站在谁那边，还是不让她知道这么多的好，“珠玉没了主子，嫔妾瞧着可怜，才收在身边儿了，方才不过是问问她愿不愿意在钟丽宫当差。倒是娘娘怎么今日过来了。”

这话说得含糊，赵菁雨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程离没有拆穿她，“淑妃升了位分，又是头一个跳了嫔位坐上妃位的，本宫本该在你乔迁当日贺喜，只不过瞧见那日妩贵妃没来，想着你素来与妩贵妃交好，若是本宫独自来了，怕坏了你们的情谊。”

赵菁雨心里冷笑一声，这是在讽刺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呢，她蹲下身子拿了地上的书在手上，才答了话，“娘娘不必在意那些的，哪日来都是来，说到底嫔妾还在这后宫里，逃不去的。”

“淑妃说笑了。”程离低下眼瞧了瞧她手上的书，“怎么突然看起《群芳谱》了？”

“这不，那天嫔妾搬宫，妩贵妃姐姐送来两棵海棠，嫔妾不善养花草，拿了书来学学，就当是打发时间了。”赵菁雨低眉笑了笑，“娘娘今日来不该只是来祝贺嫔妾的吧。”

程离点点头，赵菁雨这三言两语过去，让她到底是没挑拨成这两位的关系，“本宫今日来是听说了一件事儿，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娘娘请讲。”

“今儿早上皇上去书院检查皇子的功课，一进门儿就看见大皇子在数落自己的教书师傅，如此不尊师的样子让皇上瞧了很是生气，正当要责罚的时候，看管的嬷嬷来了句‘大皇子身边没有母亲，又很少瞧见皇上，只能这样让人对他多上心些’，皇上一听，心生同情，这不要给大皇子找个养母呢。”

听了大皇子三个字，赵菁雨到底是有些愧疚的，当初奉太后之命做的事儿，在她心里也是个坎儿，好在最后这孩子还活着，“大皇子被莫氏带坏了，在书院到底也没教导出来，找个养母是好的。不过这皇子的养母都该是皇上和皇后说了算，嫔妾怎敢有这样的心思。”

她答得含糊，但程离知道她动了心，“这皇子的养母向来都是嫔位以上的妃嫔来担任，还要找那些品行好的，本宫想着你是符合这些的，便来找你说说，估摸着明儿早上请安的时候，皇上就会到皇后那儿跟咱们说了。”

赵菁雨点点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