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珩和顾云面对面坐着。
顾云并不开口,左右打量着这套联排别墅。
对于林书珩这个级别的商人而言,这套别墅也不算太铺张。
林书珩被保镖左右围着,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内心琢磨着,这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特意为林馥君出头?
林馥君虽然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助理,但按陆以诚那个小心谨慎的个性,一定会防着她的,所以她不可能接触到什么核心业务,顶多就是当个花瓶养着。
既然是个没用的花瓶,自然不可能认识多少人。
眼前这个悠然自得地不知道要干嘛的女人,自称是蓝熙文的妈妈,可看她那雷厉风行的样子,难道家里也是有背景的吗?
刚刚林馥君喊她“顾姨”,国内哪家企业是有个顾字的?林书珩心里一阵发紧,想了一圈,没有。
他松了口气。蓝熙文那小子就是个穷医生,能翻起什么浪花?
属于六零后那特殊年代感的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什么超炫民族风,对于这女人的品味,简直不忍直视。
“抓到了?很好。带过来。”顾云在通讯录翻阅,找到另一个电话,她换上一副轻柔的声音:
“我在这里等你。”
任落落被黑衣保镖抓回林家,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连妆都花了,可以想见她刚刚逃跑的时候,是多么竭尽全力、奋不顾身。
顾云摇摇头:“你都这个身份了,不注重形象不行的。”
任落落敢怒不敢言,她被压制着坐在了林书珩的身边。一辆深棕色的沃尔沃90开进院子,后车厢门打开,黑色高跟鞋缓缓地落下,随后是一条纤纤玉腿,她关上车门时,仰头环顾了她十几年没有回过的……
曾经的家。
冬日的阳光,夹杂着寒风,还有一点阴冷,宁素素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衣,勾紧了肩膀上的包包。
大门没有关,她看见顾云带着鼓励的眼神望着她。她微微一笑,迎着林书珩和任落落诧异的眼神进了门。
“顾云,真没想到。”
“宁素素,好久不见。”
两人竟是旧识。根本就是无视了林书珩和任落落,两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坐着互诉衷肠。
“读书的时候,你就是班花。到了这个年龄,依旧容色不减当年。”顾云啧啧感慨:“看我,岁月不饶人啊。”
被顾云称赞的宁素素有些害羞:“都多大年龄的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也不怕被年轻人笑话。”
两人如读书那时般,默契地相视一笑。
“难怪,我第一眼看到馥君,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顾云爽朗大笑:“你可知道我本来准备了十全大难题要为难她的。”
“她那个孩子,”宁素素沉吟:“是不会怕你的十全大难题的。”
“是。你说得对。”
“我的孩子配你的孩子,我和你竟然成了亲家,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宁素素心情很好,脸色红扑扑的,平添了几分娇艳。“馥君为熙文周旋,替他挡刀,我就知道她对他动情了。只可惜我身体不好,无法去照顾她。”
“都有蓝熙文这个真医生了,还要你这个年过半百的人去照顾?简直开玩笑。”
顾云压紧了宁素素的手,给了她坚定和勇气,她温和的目光凝视着宁素素,看到她漂亮的眼睛里隐隐有些怯意,像极了林馥君昨日的表情,楚楚动人,像是迷路了的旅人,茫然不知所措。
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林书珩,你打算给林馥君多少嫁妆?”
林书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冷哼道:“我倒要问问你们蓝熙文要娶我们家林馥君,打算给多少彩礼?”
“呵,”顾云鄙夷地笑道:“你说。”
林书珩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万?”
林书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丫生活在改革开放前吗?”
“五十万?”顾云沉吟道。
林书珩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五千万。”
蓝熙文那个穷医生,年薪只有三十万,他工作一百年,都没有五千万现金。赶紧知难而退才是硬道理。
领证了?法律承认他们的关系?结了婚还可以离呢!至于夫妻之实,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你这是卖女儿!”
宁素素觉得胸口一阵恶心,他这个人渣,怎么敢开口!他从小怎么对林馥君的!如今还想用林馥君来卖钱?
虽然顾云和她是贵族学校的高中同学,毕业后顾云去读了医学,她不可能会有那么多钱的,更不要说蓝熙文。
“钱就那么重要吗?比你女儿的人生幸福还重要吗?”讲到激动处,宁素素剧烈地咳嗽,几乎停不下来。
“我女儿?”林书珩暴跳起来,指着宁素素的脸破口大骂:
“是,你,女,儿!!!”
空气一瞬间凝固成胶冻状,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她到底是谁的杂种,你比任何人都心里清楚!”
宁素素的心剧烈跳动,频率快得几乎要跳出来,她压着心脏,拼命顺气,抓过自己的包包,找到药,吃了下去。等药物起效了,她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林书珩果然是在意那件事的,他这么说,果然是不知道事实的真相的。
难怪,他和她自由恋爱的时候,他是那么的爱她,以至于她为了嫁给他,不惜以死相逼自己的父母。父母终究是爱她,不忍心看她憔悴寻死,成全了她,只是从此,再也不见她,就当没了她这个女儿。
那时候,青春啊,年少啊,走到路上,看到的都是樱花烂漫的时节,哪里顾得上看看身后父母担忧的、忐忑的、不安的脸。
她是深爱他的,为了他,她愿意奉上自己的所有一切,只为成为他的新娘。
和他成婚的那一天,她觉得自己幸福到了极致。
她没想到的是,后来,他们永远地没有了后来。
他以为她婚内出轨,给他戴了绿色的帽子,就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是别人的。生了林馥君以后,他对她百般折辱,不是打,就是骂,她没有了娘家的庇护,她只能打碎牙齿往内吞。为了林馥君能长大,她必须忍受,她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
直到她成年。
林馥君十七岁那年,她终于签下了那纸离婚协议书。
她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给林馥君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