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不解带、寝不遑安。白家姐弟三人,这几日,皆待在济世堂寸步不离。
熬着汤药,朝墨子渊那边望了望,白允压低声音。
“师姐,这蛇虺百虫毒,不是墨家人做的吗?买药人也是他们。”
“如今看这光景,皆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们为何还要医治他们?”
用竹扇扇着火,晓梦蝶问道:“你会不会自己把毒药吃了?”
见他一脸懵的摇头,晓梦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么显浅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你的意思是,那毒不是他们下的?可说不定,他们这是演的一出苦肉计呢!”
“而且,那天你不也说……”
“假若!我当时加了假若两个字好不好!就是不确定。”
“还有,没事儿少看戏!还什么苦肉计!”
晓梦蝶放下竹扇,用木勺盛了几碗药汤。
“师姐,你对我说话,怎么又不温柔啦?”白允撇撇嘴道。
摸摸他的头,晓梦蝶柔声道。
“白允,那日见你风尘仆仆的回来,为了救世人,连夜奔波,不辞辛苦。师姐真的好感动。不过呢……”
晓梦蝶恢复原声道:“你,白允,永远是我师弟。被我骂惯了,打惯了的师弟。”
“呵!”白允没好气儿道:“你到转换的挺快。”
端起汤药,分给几个病人喝了。
“白允,不管这毒是谁下的。你记住,来到这儿,他们就是咱秭归白家济世堂的病人。”
“扶危济困,一视同仁。别忘了,咱们家的家训。”
“噢!”白允受教道。
走到李木面前时,瓷碗中的汤药,还往外冒着热气。
“呃……这位公子,这是您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李木欠身,向晓梦蝶抱拳。
“姑娘连日来,对我等皆为照拂,李某感激不尽。”
“姑娘以后不必叫我公子,李某原草莽之人,唤我李木便可。”
晓梦蝶微微一笑:“好的,李公子快把汤药喝了吧,免得凉了。”
李木一惊,不再说什么。举碗饮尽,动作干净利索,当真是个豪迈好汉。
看他一直盯着墨子渊的方向,晓梦蝶宽慰道。
“公子放心,墨公子蛇毒得到控制,热疮也被抑制,箭伤略显好转。过不了数日,便可痊愈。”
“另外,人既然在我白家分管的济世堂,墨公子的安危,定由我看护。绝不会让他,在此有什么闪失。”
“晓姑娘。”
来了三日,听众人都这么叫她,李木自然也知道了她的姓氏。
“听别人私下议论,说今日众人所得蛇毒热疮之症,皆是我墨家所为。”
“姑娘现今还能如此待我等,李某我……”
“不必多言。”晓梦蝶冲他会心一笑:“我知不是你们。”
“姑娘。”
“我信你们。”
李木微愣。
“宝贝,哎呀,疼!”墨子渊夸张的叫着。
这几日,墨子渊完全成为济世堂中的一大亮点。
他对身边人,尤其是男性,撒娇嗲语,无不令人侧目。
李木面上一红,转身欲动。
晓梦蝶安抚道:“行啦!他又在作妖啦!你在这儿休息吧!我过去便是。”
慢慢走近,探手朝他的额头触去:“嗯,温度适中,没有发烧。”
突然,墨子渊握住她的手,甜甜一笑。
“晓姑娘,我叫我家宝贝,你来做什么?怎么,你也想当我的宝贝甜心吗?”
见她不语,墨子渊看似随意的,朝对面房顶上瞥了一眼。
“我听你师姐叫过你的名字,以后我唤你柔柔可好?”
晓梦蝶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根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
“刚才听你喊疼,怎么?想让我给你扎几针止痛吗?”
瞬间,墨子渊双手微动,松开了她的手。
而后,又不依不饶的拽住她的衣衫一角,撒娇道。
“柔柔,能不能用你腰侧的竹笛,为我吹奏一曲呀!整日躺在这里,好无聊呀!”
晓梦蝶没说话,见现下无事,病人病情也算稳定,连日来,气氛又略显压抑。
她背靠在走廊石柱旁,右腿伸直,左腿着地,半卧在廊凳上。
双手持笛,贴近唇片。
一段婉转连绵,令人深思的《望亲曲》流转开来。
犹记当日水帘边/
碧水连天犹少年/
时光变~梦前~亦真亦幻/
低眉信手/琴音环绕/晓柔念
策马行/青山寻遍/
浅草青/梨花已过满天/
再过经年/冬夏春幕/
可怜双亲见汝一面/
披甲登高扬马鞭/
珠帘飞雪山涧田/
曾单枪~匹马~咆哮吟长/
日月沧桑/乾坤倒转/今难见
策马行/伴梦香甜/
如何归/孩儿已满身伤/
悠悠荡荡/铁骨铮鸣/
低下头/化作一句爹娘/
弃万名扬……
曲止,晓梦蝶垂下双臂,眼眺远方。
纵使白家对自己再好,作为孩儿,又有哪个,不思念自己的爹娘呢?
药童忙碌,端汤煮药。
蝉鸣鸟啼,又是皓月当空,星辰满天的一夜。
墨子渊静静的看着她,夜色掩盖住了他脸上所有的神情。
她就那样半卧在那里,安静却难掩孤单,坚强却难掩柔弱。
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眸里,尽显哀伤。
发带连着黑瀑散下来,轻柔的,令人心慌。
“烈焰,我想喝酒。”
屋檐上的瓦片微动,青衣泛着寒光,隐没在夜色之中。
晓梦蝶身形未动,但在她的唇角边,却扬起了丝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