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哇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要你知道你最美

—《宝贝》

台上，有温柔唱歌的男孩；台下，有又哭又笑的醉汉。眼前有触不可及的浪漫，远方有挥之可去的遗憾。

生活，就是这么乱，这么烦。

“醒醒郑涵，醒醒，”丁量拍了拍郑涵的脸，他一边和周栋将瘫在地上的郑涵架起来一边念叨，“这又是喝了多少啊。”

“郑涵真惨，老是被甩，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因为他蠢，”丁量将郑涵放在沙发上然后对周栋说，“不谈恋爱就不会被甩，是他自己非要找虐。”

丁量喘了两口气又接着道：“单身不爽吗，蹦迪不嗨吗，手机它不好玩吗？怎么，缺了女人这日子就不能过啦。”

“可是我觉得，”周栋坐到郑涵旁边，一脸认真地自言自语，“爱情很美好啊，结婚、生孩子、过日子，想想，就很幸福啊。”

“没房没车没钱怎么结婚，谁愿意跟你，谁愿意跟着你过一辈子苦日子，”丁量摸了摸郑涵的口袋，找到他的手机后递给了周栋，“叫人来把他弄走。”

周栋接过手机，丁量往谭心走了过来，他拿走了谭心手里的酒杯。

“老大，你也别喝了，”丁量说着将酒瓶往旁边推了推，“怎么了这是，有事你说出来，我和胖子可以帮你。”

“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儿，老这么喝不行的。”

谭心不语，她撑着额头看向舞台上唱歌的男孩。

《宝贝》，宝贝！

她是谁的宝贝呢，谁又是她的宝贝？她会是。。。是“她”的，宝贝吗？

谭心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她伸出右手覆在眼上。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醉死过去，永远沉睡。这样她就可以不再痛苦，不再挣扎了，也可以不用再勇敢。再假装。

“我要。。。”郑涵忽然出声。

“他说什么？”丁量问周栋。

周栋往郑涵嘴边靠了靠，然后答：“他想吐！”

“什么！”丁量说着便走了过去，他一边拉起郑涵一边道，“赶紧的，把他弄洗手间去，不能让他吐这儿，快点快点。”

“老大你别乱走啊，待会我和胖子送你回去，别乱走啊。”

交待完，丁量便和周栋架着不省人事的郑涵快步往洗手间去了。他俩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了，所以动作麻利得很。

可是这一次，谭心仍然没有按丁量说的来做。周围人太多了，太吵了，她觉得胸口闷得很。所以丁量和周栋前脚刚走，她便晃晃悠悠走出了酒吧。

空荡的街道，有风。

真凉快啊！可是这并没有让谭心舒服一些，反而让她更恍惚了。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痛，头很痛，谭心抬起左手托着自己昏沉沉的脑袋。手心痛，胸口痛，脑袋痛，痛痛痛，全身都痛。

红绳！

谭心将左手从眼前移开，她凝视着红绳上的那颗转运珠。

莲花，莲花。。。

“你现在要干什么，我不想跟你吵，你马上给我回去，”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谭心闻声望去，路灯下似乎有两个身影，一男一女。

“我在家里辛苦地带孩子，你却在外边喝酒玩乐，凭什么？”

原来是一对年轻夫妇，在闹矛盾。

“你知不知道孩子。。。”

“我在谈项目，我在陪客户，”男人打断女人的话，“你以为我整天很轻松吗？你以为喝酒很容易吗？都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一下可以吗？”

“你现在是在怪我吗？怪我不体谅你，怪我无理取闹吗？你以为带孩子很简单吗，你以为我待在家里就很轻松了吗？”

“我没这么说，”男人背过身，“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坚持要生孩子的。。。”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你现在是觉得我和孩子。。。拖累你了是吗，你觉得我们是累赘了是吗？”

女人气愤地转身看向男人，谭心这才看清，原来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不过几个月大。

谭心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那对年轻夫妇更近了一些。

“混蛋，”女人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捶打着男人的后背，“你说过你要养我的，你忘了吗？”

谭心看向在女人怀里摇晃的孩子，她猜想着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也许是个男孩吧。这么小的孩子一定不明白，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吵架。

忽然，谭心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女人抱着孩子站在路边的草丛旁，男人站在十字路口不愿靠近他们。

“我要把孩子扔掉！”女人说。

“你扔吧，随便你，扔了更好，扔了我就不用每天拼死拼活地赚钱养你们了，”男人说。

女人泪如雨下，她把孩子放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男人也气愤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谁都没有回头。

草丛里没有发出哭声，孩子出奇的安静。。。

救护车来了，医生和护士奔向了草丛，他们抱起了那个孩子。。。

谭心被惊醒了，她连忙拿出手机，她要报警。

“孩子有危险，有人要丢掉孩子，父母要丢掉自己的孩子，你们快来，快点过来。。。”

“在。。。在青年中路和。。。和解放南路，交叉路口。。。”

谭心正说着，抬头一看，路口的男人正准备离开。她迅速将手机扔进包里向他跑去，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

“不能走，我。。。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要把孩子扔掉！”

“你们不能把他扔掉！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他扔掉？”

“神经病，你说什么呢？”男人甩开谭心的手，“你谁啊，你想干嘛？什么孩子，什么扔掉，我他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说着便要走，谭心再次抓住他留住他。

“你们的孩子，你们想把他扔掉，你们不想养他不想照顾他。”

“为什么要这样，你们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你们生了他又不想养他，你们不爱他吗？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

谭心话未说完，男人便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疯子，”男人说着和女人对视一眼，然后他走到女人身边拉着她的手正要走，这时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

“还好吧，”女民警一边轻拍着谭心的后背一边道，“怎么喝这么多啊，你看你现在吐得多难受。”

说话间，蹲在地上的谭心又吐了一次。她感觉胃里烧得难受，难受到她想把它从身体里取出来。

“吴姐，”男人的声音从谭心背后传来，“怎么了这是？”

“罗队长，小关。。。”

“老杨刚刚带回来的，这丫头报警说她看到两个人扔孩子。”

“其实人家那是孩子的父母，孩子还抱在手里宠着呢，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她这就是喝太多酒了脑袋不清醒。”

“这种事情本来附近派出所就能处理了，但是恰好老杨经过所以就给他们带回来了。”

“哦，这女孩你们都认识，就那个跟你们案子有关的，星期一刚来过的那个。”

正说着，谭心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她全身无力，若不是有人扶着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谭心。。。”

温柔的男声传入谭心耳中，她转头看去，果然是罗烈。她缓慢转过身，然后，她看见了注视着自己的关照。

谭心向前两步抓住关照的胳膊道：“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他们把孩子丢掉。孩子会很危险，我看到了医生，救护车。。。”

“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相信我。。。”

关照低头看着谭心，他思考了几秒对罗烈说：“阿烈，她应该不是胡言乱语。”

关照。。。相信她了！

终于有人，相信她说的话了。

谭心脚下一软倒在了关照肩上，从她背后传来一段对话。

“吴姐，我想去看看这个案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她呢？”

“阿照在呢，不用担心。”

关照揽上谭心的肩膀道：“等会儿我带她过去。”

吴姐和罗烈没再多停留，谭心倚靠在关照身上，她抓着胸前的衣服皱着眉，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又是一阵干呕，谭心转身弯下腰去。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进去吧，”抓住谭心胳膊的关照冷冷地说。

谭心撑着额头转头向关照望去，她一边将头发理到耳后一边缓缓直起身子，然后她猛地扑向了关照，抱紧他。因为这突然的举动，关照后退了一步，

“她要走了。。。”

“她又要。。。离开我了。。。”

谭心的声音很轻，她将头埋进关照的怀里，深深地。

夜里的风，真冷。。。

一九九四年正月十一，星河镇中心卫生院。

“女孩，一点十一分出生，母女健康。”

护士将刚产出的婴儿抱到产妇面前道：“恭喜你啊，来，看一看，很漂亮。”

年轻的产妇满脸疲惫，头发黏在她的额头上。她抬眼朝孩子望了过去，只瞧了一眼便转过了头，不愿再看。。。

正月十二，下午，星河镇卫生院106病房。

“莫海兰，”护士一边叫着名字，一边走到病床旁，“你的医药费何医生帮你垫了。”

“给宝宝喂奶了吗？”护士说着走到婴儿床边，小宝贝睡得正香。

“宝宝大便正常吗？”护士看向病床上沉默的年轻女孩。

她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护士无奈地摇摇头，离开了。刚走出门口，病房外便传来一段护士们的对话。

“对孩子不闻不问，从产房出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我告诉她何医生帮她垫了医药费她也不吭声，什么人啊这是。”

“难道她不会说话？还是。。。不太正常？”

“到现在都没有人来看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看啊，她这么年轻，八成是未婚先育。”

“可是她没有父母吗，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吗？难道是外地来的？”

“这孩子真可怜，摊上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妈。。。”

已是傍晚，夕阳西下。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何医生一边将饭盒碗筷摆在桌子上一边道，“我从家里带了一些，吃点儿吧。”

他往莫海兰看了一眼，她依旧一言不发。她靠坐在墙上，很憔悴，没有一点活力。

“给孩子取名了吗？”

“心儿，你觉得怎么样，心肝宝贝儿。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也有个女儿，三岁了。”

何医生说着放下筷子，他走到婴儿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道：“她很可爱，很乖，大家都很喜欢她。”

何医生轻轻握住孩子的手，软软的，小小的，让人的心也变得柔软了。

他记得抱出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左手腕上似乎有一块青色印记，不知道现在褪了没有呢？这么想着，他便将孩子的衣袖往上提了提。

果然还在呢，何医生温柔地抚摸着那块印记。看起来，这块印记应该是胎记。

红绳！

莲花！

何医生抬头看了莫海兰一眼，她左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

所以，孩子戴的这条红绳。。。是她的。。。

夜已深，有月。

星河镇卫生院住院部门口，穿着厚棉袄的男人来回踱步。

“这天儿可真冷啊，都过了雨水了，这怎么还没回暖呢，”男人边说边搓了搓手，“怎么还不出来啊。”

“老谭，老谭。。。”

挺着孕肚的女人一边呼唤着一边快步往前，到了男人身旁她一把挽上男人的胳膊，靠在他耳边道：“我刚刚听到个事儿。。。”

“什么？”男人甩开女人的手向前两步，“这事我不同意。”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女人走上前，她确认四周无人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道，“我这肚子里是不是孩子你不知道吗？”

“马上就要生了，可是你找到孩子了吗？”

男人转头想要反驳，但是看到女人的肚子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男人叹了口气，转身看着远处低声道：“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假装怀孕。”

女人抓住男人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她一边拉着男人往前走一边柔声道：“我身体没毛病，你身体也很健康，怀上孩子那是迟早的事儿。”

“李姐说了，那个女人根本不管孩子，好像还是个哑巴。说不定啊，她巴不得把孩子送人呢。”

“虽然是个女孩，但人家都说，没孩子的抱个孩子先养着，没准儿过几年自己就能生一个了。算命的可是说了，只要我怀孕了生得一定是男孩儿。”

男人止住脚步，看向女人道：“算命的话能信吗，他还说我要发大财呢，我怎么还这么穷。这件事你别想了，我已经托朋友打听了，我不会同意你偷别人孩子的。”

“什么偷孩子，”女人呵斥道，“你小声点行不行，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你想进去是不是？我说去偷了吗，我说先去了解一下情。。。”

男人没耐心再继续听下去了，他把手插进衣服口袋里大步往前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现在可怀着你。。。”

男人停下脚步，他转头朝女人肚子看了一眼，女人没再说下去。

男人放慢速度没走两步，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老谭老谭，你快过来，快点。。。”

“又怎么了，”男人不耐烦地扭头道。

女人蹲在路边的花池旁朝男人一边招手一边急切地说：“你快过来，快点！”

男人大步走了过去站在女人身旁，他看着远方的月亮冷漠地问：“看到钱了吗，叫我帮你挡住好让你捡吗？”

女人一把将男人拉了下去，她扒开挡在面前的枝叶道：“你看。”

男人轻叹一声，顺着她目光看了过去。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