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1号下午两点,观月市横港工业园区的一家化工厂发生了爆炸事故。
两点十五分,谭心接到了小雅打来的电话。小雅的声音颤抖着,她说:“杨田。。。可能出事了。。。”
3月26号,因化工厂爆炸而受伤,在医院昏迷几天的杨田终于醒了。经过检查,她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各项指标正常。可是,她却看着小雅一脸的惊讶,她问:“你是谁?你们叫我什么?”
杨田失忆了,她忘记了所有人所有事,什么都忘了。
5月1号,谭心和陆明成一起来到杨田家探望她。当谭心端着切好的水果盘回到杨田房间的时候,她看见杨田抱住陆明成哭了起来,杨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该怎么办?”
陆明成没有说话,但是他推开了杨田。
她擦掉眼泪低下头,对陆明成说:“对不起”。
7月23号,大暑。
那晚,谭心主动约陆明成到龙舌兰喝酒,她说了很多感性的话,还把陆明成给灌醉了。意识模糊的陆明成拉住谭心的手,他说:“我爱你,阿心。。。”
谭心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给杨田发了一条消息:
我和陆明成在龙舌兰,你来吗?
8月8号,中秋。
今夜花好月又圆,月圆人圆展笑颜。
谭心和陆明成一起开心地过团圆佳节,他们在他家的阳台上一起赏了月,一起饮了酒,一起吃了月饼。当陆明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想要亲吻她的时候,她却对他说了两个字:“晚安”。
说完,谭心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和陆明成,分手!
接着,到了十月初,也就是上个。。。
“啊嚏!”
一声喷嚏在谭心耳边突然响起,她不得不将回忆先放到一旁,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张。
“对不起对不起,”小张边说边揉了揉鼻子,一脸抱歉地解释道,“感冒了,不好意思啊。”
他轻咳两声,往门口走去。刚来到门口,他便撞上了马爱国。
“对不起马队,没注意到您,”小张边说边点头哈腰地道歉。
马爱国无奈地瞅了他一眼,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不去查案,在这儿瞎逛什么呢?”
小张摸了摸头,低声道:“我我我在这儿看,看看资料,找找,找找线索。”
马爱国呼了口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悲痛感。他勾住小张肩膀问:“那个阿海,说话了吗?”
“没有。”
“还是不吃不喝?”
小张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马爱国叹了一声,沉思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呀?”
“马队,马上就满二十四小时了,我们该怎么做?”
马爱国想了想,问:“罗烈他们有什么行动吗?”
小张放低声音,道:“好像。。。没什么行动。马队,你是不是怀疑,他就是割喉案的凶手?”
“罗烈他们,有什么看法?”
“好像没有,不过,”小张说着挪挪头,“关照把那女的又找来了,她好像知道点什么。”
那。。。女的。。。
是指她吗?
谭心正想着,马爱国已经转头看向了她,然后小张也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哦,这样看来,“那女的”确实是她无疑了。
“麻烦让让。”
冷冰冰地说着一句礼貌的话,不用看谭心就知道,是他来了。
马爱国放下搭在小张肩上的手,往旁边退让两步道:“哟,关队长,你这是。。。”
关照没听马爱国把话说完便走了进来,两三步,他便来到了谭心跟前。
谭心抬起头注视着停在她面前的关照,似乎因为他的靠近,周围的气温瞬间下降了好几度。谭心感到后背忽然一阵发凉,叫人不寒而栗。
她赶忙起身,离开了他的桌子和椅子,然后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关照看她一眼,坐到椅子上,然后端起面前的纸杯喝起水来。他好像渴了很久的样子,因为放下的杯子已经空了。
额,那个,这杯水,是她喝的哎。
难道是忙到现在,刚有时间喝水吗?
这么想着,谭心便问:“要不要。。。我再倒一杯,给你?”
听到这话,关照转头看了她几秒,然后把杯子递了过来。
“好啊!”
就这么冷漠地丢给她两个字?
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哈,理所应当地接受了别人的好意,连“谢谢”、“麻烦”这样的文明用语都不说。没礼貌!
谭心边想边接过杯子,她不过随口问一句,他竟然还当真了。
倚老卖老!
不一会儿,谭心端着杯水回来了。她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关照面前,并毫无感情地说:“先生,你的滚开水来了。”
关照看了看水杯,然后看向谭心。她一脸无辜地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并礼貌地对他讲了句:“请慢用!”
这时,谭心听见身后传来了马爱国和小张的一段对话。
“他俩什么情况,好上了?”马爱国道。
“没听说啊,不知道啊,”小张道。
“你没长眼啊,这两人就在你眼前站着呢,你会不会看,会不会观察?”
“这,这怎么看?难道,难道,一来二去他们就看对眼了?”顿了顿,小张继续说,“这要离职的人就是好啊,不用费力查案,还能谈谈恋爱。”
“那要不您也离个职?”马爱国阴阳怪气地说。
“哦那倒不用,呵呵,”小张尬笑两声。
“那你还不快点去做事!”
马爱国一声令下,小张连忙唯唯诺诺地说了好几个“是”。
接下来,谭心没再听到他俩的声音了,想必他们应该是离开了。
她低头看向关照,只见他翻着手里的档案,认真而专注。也许是因为过于专注,又或者是因为习惯,他边看边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了那杯水。
谭心迅速上前,在关照之前握住了纸杯,并提醒道:“很烫。”
关照的手停在她手旁边,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边将她的手拿开一边说:“那你还碰。”
他低下头,边翻看资料边说:“坐下谈谈吧。”
谭心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几秒,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里残留的他的体温。她收回手,搬了张椅子在他桌旁坐下。
咦,这样的场景好像有点眼熟啊!在哪里经历过呢?
谭心想了想,啊,在学校!
她现在看起来好像一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调皮鬼,正在大气不敢出地等待着批评和教育。
说起来,关照真得很像她高中时那位严肃的教导主任啊。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难以亲近的样子。
那位祁主任啊,虽然动不动爱找学生谈话,骂人时嗓门超级大,但他却一直在默默地资助着几个贫困学生,而且还在自己家里收留了好几只流浪动物。
唉!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啊!
谭心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一边将胳膊搭在桌上。她托着脸看着扑在工作上的关照,忽然,她看到他在自己眼前闪闪发亮。
“呃!”
她打嗝了!
谭心按住自己的嘴唇,她她。。。她,又打嗝了!
“呃!”
她赶紧端起那杯给关照倒的水,喝了几口。
关照放下手中的档案袋,转头问:“你又撒谎了?”
“我没,呃。。。”她将杯子放到桌上,“有!”
关照将档案袋推到一旁,道:“那你为什么打嗝?”
“我怎么,呃。。。知道。。。”她有些忐忑地将手放到胸口,微微低下头说。
“你这样。。。”关照边说边端起水杯,“倒是挺有趣的。”
有趣!
呵呵!
和那个没人性的丁量一样,都是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大直男。
一直打嗝很难受的好吧!
谭心一边在心里不满着,一边连着打了两个嗝。
关照正在大口喝着水,看起来就像某部电影里被寄生虫感染后的人一样。
“你很,呃。。。渴吗?”谭心忍不住地问,他这是多久没喝过水了,渴成这样。
关照放下水杯道:“中午吃了火锅,太咸。”
吃火锅!
咸的!
什么汤底啊,几个配菜啊,咸成这样?
谭心感觉有一盆冷水从她头上淋了下来,她瞬间清醒了不少。什么忙到没时间喝水,什么认真又专注,什么闪闪发光的魅力,全部都是幻觉。
看来,她也是闲的!
她正想着,关照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对阿海了解多少?”
谭心靠到椅背上,冷冷地说:“不了解。”
“怎么认识的?”
她微微低头,态度冷漠:“路上认,呃。。。识的。”
“他到你家找什么?”
“不知道,呃。。。”
“你还知道什么?”
她抬头看向关照,道:“什么都,呃,不知道!”
关照低下头,一边记录着一边道:“你觉得骆山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好像不像是问她,反而更像是在和她讨论。
也许是因为关照改变了冷漠的态度,所以谭心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变得平和了一些。
她仔细想了想关照的问题,然后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看法:“可能是兄弟吧。”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常人看到都会觉得他们是双胞胎吧。她也是个正常人,所以也是这么认为的。
再说,她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虽然电视里经常那么演,但是生活中她从来没碰到过。最多就是两个人长得有六七分像,或者两个人神似。
一模一样,绝不可能。
所以,早在谭心拿下阿海口罩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已经认定了他和骆山的双生关系。
双生!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谭心忽然从椅子上站起,她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容貌一样,身高一样,头发长度一样,血型也恰好一样。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好像都一样,可是整个人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会不会。。。会不会她。。。
想到这儿,谭心一把抓住关照的胳膊,看着他问:“一个人失忆了,她会,性情大变吗?”
“一个人失忆了,她的过敏反应会消失吗?”
关照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谭心:“我不是医生。”
“帮不到你。”
谭心将椅子往关照靠了靠,在他旁边坐下。
她拉住关照手臂道:“我今天把以前的事又想了一遍,细思极恐,细思极恐你知道吗?”
关照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细思极恐,网络用语。”
“意思是,仔细想想觉得极其恐怖。”
???
“不是,我不是让你解释细思极恐的意思,”谭心边说边抓紧关照的衣服,“我是说。。。”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松开手,叙述起来。
“她发生了一次意外,同行的三个人只有她活了下来。她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就失忆了。”
“失忆后的她变得很柔弱,很胆小,很不安,跟以前的她完全不同。她会撒娇了,会黏人了,还特别爱哭,她还。。。”
“还什么?”关照看着谭心问。
她还,还。。。
她还会抱着闺蜜的男朋友哭,带闺蜜的男朋友去开房,还拍下他们的视频,还,还有了孩子。
可是这些,谭心又怎么能说给关照听呢。
不管她做得是对是错,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朋友,都不应该把她的事情到处宣扬。
不要随便去评价别人的人生,做人最重要的不是管教他人,而是约束自己。这是父亲告诉谭心的道理,她不会忘记。
谭心缓缓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关照说这么多。也许是现在的她心里有太多事情了,她很想找个人倾诉,而恰好这个时刻,在她身边的人是关照。
她抬起手,将脸埋在手心里,她这么做不是在逃避什么,也不是不想看见真相所以遮住眼睛。她只是想安抚一下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就像误会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是在躲避敌人一样,明明它只是贴近地面而已,可是看不清的人却会传出另一种“真相”。
真相只有一个!
但在找到那一个真的之前,要先找到许多个假的。也许,只有排除所有假的,才能得到最后那一个真的。
即使那个真的,可能会让人接受不了!
谭心边想边放下双手,她伸出右手缓缓靠近关照,抓住他的衣袖。
所有的可能都可以是能,所以所有的想法都有可能。
而她现在,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所以她问关照:“你说。。。长得一模一样的话,取代对方,是不是会比较容易?”
“只要她假装失忆,她就可以变成另一个人,然后拥有那个人的一切。亲情,友情,甚至。。。爱情。。。”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
谭心期盼着关照能够给她一个回答,可是关照与谭心对望了一眼,却若有所思起来。
他凝神望着桌面想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盖着黑布的蛇箱。那条青蛇,听说马上就要被相关部门的人带走放生了。
他转回头看向谭心,道:“你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取代对方会比较容易。”
啊?
她说?
她,她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说的是一个问句,而他说的却是一个陈述句。再说。。。
“那个,我,我只是。。。”
谭心的话刚说一半,关照便猛地起身,匆匆离去。
被丢下的谭心不明所以,一个人痴痴地望着面前的空椅子。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一次的打嗝,不知道在什么时刻已经止住了。
可是,是在什么时候呢?
又是因为什么呢?
也许,她弄明白这两个问题,下次再这样打嗝她就能控制住它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