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藻回到王府,已近掌灯十分,云翳早已用了晚膳在书房看书。合欢见她回来,欢天喜地的去吩咐厨房将饭菜热了来,玉藻听了一日的聒噪也没有胃口,稍稍动了动筷子略吃了两口就命人撤了下去。
“王妃,王爷让你用过晚膳过去。”侍女合欢满脸忧色地端着茶进来,玉藻捧着茶盏,抿了一小口,微微颔首。只听得合欢继续道,“今日王爷回来的早,童夫人与王爷嘀咕了许久,可不知是不是又在说我们桃夭阁的坏话。童夫人虽然进王府早,可究竟王妃才是正妃。”
这合欢原是凌玉藻的贴身侍婢,虽没读过书,只是跟着凌玉藻粗粗识得几个字,却是十分忠心。如今凌玉藻也是为求妥当将合欢留在玉藻身边,合欢本就钦佩玉藻的义举,虽是舍不得先主子,但哭了几场后,便也将玉藻视为主子,事事上心,处处留意。有了这个熟悉先主习性又善良忠心的心腹在旁,玉藻也是事半功倍十分顺心。
玉藻望着合欢愤愤不平的神情倒也是觉得好笑,劝解道:“倒也不说她究竟有无提及桃夭阁,到底王爷在蜀中受难是亏的有童夫人在旁陪伴,总是比我们情分更多些。”想到初见云翳时他的落寞,还有身后那个谨小慎微的瘦削女子,玉藻对童夫人终究还是有几分感激,感念她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给了他些许温暖。
她起身往书房走去,云翳的书房临水而建,名为听雨轩,池边栽种了芭蕉、翠竹,轩后也为呼应,栽了一列芭蕉,正是应了“雨打芭蕉”的意趣。
临水的平台格外冷,玉藻将披帛裹得更紧了些。书房外头,是云翳的贴身护卫戈皓独自守着,见玉藻来了,赶忙恭敬施礼,目光游离的片刻忽而面颊一红,玉藻顺着他的目光撇去,原是合欢抬着冻得红扑扑的脸颊,正没好气地盯着他......
书房的门倏地打开,侍妾童氏端着一盅汤羹从屋里款款行将出来,见到玉藻施施行了一礼。
“童夫人,天寒地冻的还是要小心身子才好。”玉藻见她厚厚的霞披下只着一件绣着并蒂莲的低领蝉衣,骨节冻得发白,她瑟缩轻颤,几乎能听见盅盖与盅身的叮当摩擦声。
“王妃说的是,是妾身糊涂。”童氏略显尴尬地讪笑一声,旋即又俯下身去,“妾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未等玉藻开口,童氏已急匆匆地离开。
玉藻走进书房,一股子凉浸浸的寒意扑面而来。云翳着鸦青长袍端坐看书,领口一圈暖和的兔绒叫进门的风吹得抖动起来,他袍角袖口都用暗金线绣游鳞之状,在灯下熠熠生辉。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戈皓、合欢,快去拿炭火炭盆来。”玉藻恍惚一瞬,赶紧一遍吩咐着,一边脱下身上的披帛预备给云翳披上。
云翳仍未抬头,只摆摆手,神色肃然,“霞披过于招摇,往后不许童氏再穿。”玉藻点点头,听得他继续道,“这府里一应事宜你不该都交给童氏,我看府里最是空闲的便是你,可是首辅府邸拘了你太久,如今倒像是失了脚铐的八哥,成日不知飞到哪里去。”云翳不再说话,低头誊写书卷。
玉藻听得他语气不甚友好,便也不多言,只立着不说话,
云翳抬眉,忽而笔锋一滞,垂首继续道,“明日瑞嘉祥的赵掌柜会来给你量身段,这几日你便不要出府,叫李嬷嬷再给你讲讲规矩,下月十五是王后生辰,凡二品以上官眷皆要朝见王后,我到时会在弋阳门等你,晚些一道去见见嘉妃。”云翳仍是没有抬头,合欢和戈皓端着炭火炭盆进来,屋子里瞬时暖和了不少。
“不必用膳吗?”玉藻怕的就是在宫中用膳,规矩多最是不自在。
“今年战事多,王后早已传旨一切从简,不安排宴饮也无歌舞,只朝见问安即可。”云翳搁下笔,“明日我要去西郊大营,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许多未了事,就在书房歇下了。”
玉藻会意,轻轻虚掩了门扉出去,成婚半月余,他早出晚归,日日在书房就寝,二人本就生分,如今更是碰不上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府里下人们都窃窃私语,放着这样明艳倾城的王妃,璟王怕是有断袖之癖。她却也不恼,究竟是生疏的两人,她的本意也不过是渡他化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