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想着江城的异事一时无法入眠,玉藻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再想到云翳的疏离却又免不了长吁短叹。
“王妃?”守在账外的合欢闻得声响,怯生生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心事?”
“合欢,从前凌小姐有无同你提及璟王的轶事?”玉藻怔怔望着雕刻着子孙图的床栏,床头鸳鸯戏水的样子仿佛也在讥笑她的形单影只。“我只出嫁前听宰辅偶然说起,璟王的母亲原是宫中愉贵人,因病过世,璟王交由嘉妃抚育,因母子均不得圣心,故而璟王年少时就迁往蜀中别院将养长大。你可知其中还有何缘故?”
玉藻前时虽已是让玉梓费心留神,无奈宫中口风严密,极少有消息漏到外头,如今也只知道愉贵人原是宫中内藏库扫撒,光宗偶去视察,掌管内藏库女史未在,而当时仍是扫撒的愉贵人应对如流,才成了一桩“龙凤呈祥”的喜事......
“大人言语谨慎,甚少在家提及宫中事宜长短。同小姐顽在一处的几位小姐却也提过一些,奴婢也记不得了。”合欢打着哈哈,上前给玉藻掖了掖被角。
“我这几日出入门房,听到几句议论,合欢你说,璟王他该不是有断袖之癖吧?”若论容貌,她自信天下无出其右,云翳却依旧视她于无物,虽说她此番并非为寻男女之情而来,可云翳从未对她青眼有加,甚至不闻不问,权当是璟王府邸多了件精致摆设,到底是挫了她几分的锐气。
合欢赶紧膝行上前便来捂玉藻的嘴,“王妃可别多心,奴婢听戈皓说王爷从前也并非如此,似乎当年被流言所累迁居蜀中之后才渐渐转圜了性子,奴婢还听说王爷在蜀中......”合欢说话声渐渐低沉了下去,像是一下子就断了线。
他在蜀中,她是见过的,那双哀伤而卑微眼神,像是受伤濒死的小兽最后悲愤的一瞥。“王爷在蜀中如何?”
账外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响动,合欢又挪近了些,“流连于烟花柳巷,与歌姬为伴,还闹出了一波风流韵事。”
玉藻素来是最见不得那些满嘴一生坎坷志难酬,却又流连烟花柳巷沉醉其中的伪君子,可这人如今替换成了云翳,竟又无端生出一股子悲凉与怜悯来?
究竟为何?
既已经是浑浑噩噩过了半月,定要寻个究竟来,这样想着,玉藻渐渐生出几分困意来,合欢的唠叨仍在耳边,她已沉沉睡了过去。
长日无聊,宫里来的李嬷嬷在府中住了数日,玉藻机敏,赏了李嬷嬷不少体己,一应规矩也学的极快,李嬷嬷满心欢喜地告了别,玉藻无事可忙,便又想到了云翳一箩筐风流韵事,眼见他日日早出晚归,心下已暗暗生出算计,那日云翳方才出府,玉藻就催着合欢上了早膳,匆匆吃了两口便往书房去。
“王妃。”两个侍卫疾行过来,恭恭敬敬施了礼,不动声色拦住了玉藻预备推门而入的手,“璟王交待过,书房任何人不得擅入。”
合欢正要发作,玉藻斜睨了她一眼,微笑道,“那我便不为难二位了。”语罢,步履轻松地转身便走。
“王妃太好性了,两个侍卫怕他们作甚,他们还敢硬拦着不成,王妃可是这璟王府里正经的女主子。”玉藻看着气鼓鼓的合欢,有些好笑,“好了,同他们置气做什么,到底也是王爷的意思,我也有些乏了,回屋歇会儿吧。”
玉藻进了内室,只推说昨日睡得晚了些要补眠,让合欢在外守着,打发人告诉童氏今日身子不爽不必过来请安,如此一番,施了个隐身术从桃夭殿后门出去,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书房。
玉藻头一次细细逛他的书房,但见书房当中放着一张花梨木大案,案上磊着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案几旁是一只白瓷“画缸”,内插的画卷如树林一般,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临摹的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一隅,她这边嗅嗅,那边瞅瞅,望着满目的书籍画卷,成叠的木头匣子,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入手,她有些烦闷地一股坐在高背椅上,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泛着青光,她极目扫去,房内匣中之物一览无余,不过尽是些古玩字画,古卷书籍。
正打算放弃。
墙中隔间的一只箱子揪住了她的目光。她眸中青光褪去,走近墙边,施法开启隔间的壁板,抽出匣子,是个小巧精致的樟木箱子,光滑朴素,只在右下角镌刻着一枝小小的杏花,箱边的木匣子里有一卷画轴,打开匣子,却是一沓信件,信纸因久远而斑驳,似乎是折叠翻看的多了,曲折处已有些毛边和破损,好在保存得宜,并没有虫蛀和发霉,她小心翼翼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