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玉藻才是在屋檐积雪坠落的声音中慢悠悠地醒过来神来。雪已止,泛黄的日头洒下来,照的人心暖意盎然,玉藻便命人在院子里支了秋千架子,玩闹一会儿微微出了些汗,适才进了一碗热腾腾地小米粥,两块桂花甜糕,一笼翡翠蒸饺,现下又觉得胃部空落落地,合欢端上来好些干果蜜饯,玉藻便坐在窗棂底下饮茶晒太阳。
过了晌午,雪已化了大半,倒是比晨起十分愈发冻的人瑟瑟,支起了小暖炉,玉藻搓了搓手,开始了今日的功课,先将饼茶烤炙,再敲碎碾成细末,用茶罗将茶末筛细......
都说首辅独女是茶道中的翘楚,香道中的魁首,可精通六艺的玉藻对于点茶插花却极为生疏,香道自然是容易,熟识百香,辩闻千味,反倒是觉得这些香粉香药失了自然清新。只是这茶道一样,反复练了半月也不曾入门,虽“晓窗分与读书灯”,却“纸上得来终觉浅”,山中事不知,打柴人又问不得,让她也是颇为心焦。
正在运筅,合欢悄没声息探进身来,“王妃,江城昌仁侯爵今日府给您递了帖子来。”合欢声音极轻,怕是太大的喘息将玉藻研磨的茶粉飞扬。
闻得江城二字,玉藻停下手中的活计,却没有抬头,问道“是父亲的门客还是王爷的故交?”
合欢这才闪身进门,双颊冻得通红,倒显得娇俏可爱,她福了福身,玉藻会意,示意守门的婢女去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再过来侍候,那两个婢女早已冻得手脚发麻,忙不迭告谢退下。
合欢上前一步,将信笺双手呈给玉藻,“是小姐自小的玩伴连二小姐。”
玉藻略一颔首,合欢继续道,“彼时,连二小姐的父亲与老爷同为殿阁大学士,夫人又与连二小姐的母亲交好,关系更是亲厚三分。连二小姐初来京畿便客居府上,与小姐也是颇为投缘,时常在一处看书作画。奴婢记得连二小姐做的枣花酥小姐最是爱吃,连二小姐走后,小姐哭了好几日,尔后也时常书信往来。听小姐提过,连二小姐仿佛就是嫁予了昌仁侯,似乎之后就鲜有来往了。”
玉藻留神听合欢说着,一面缓缓展开了信笺,十分隽丽的字迹。
玉藻淑德,新成淑杯,欲二十二日午间具饭,款契阔,他日面迟。湘莲候叙。
玉藻一直刻意避讳与凌小姐从前的亲密旧友相见,只怕让有心人瞧出端倪,既然这连二小姐与凌玉藻自幼相熟,只怕更是不妥,便在回笺上书,“敬谢不敏”,正欲交给合欢,又细想了一回。这连二小姐必然也是有事才开筵席,既尚有时日,晚些回复也不打紧。
用过午膳,玉藻就收到了玉梓传来的消息,便没有小憩,在内室设了屏障,由合欢在外侍候。才端起茶盅,一道银光,玉梓已跪在地上,“主上,阿梓有负嘱托,未能顾阿漓周全,还请主上责罚。”言毕,从袖中掏出一只受了伤的灰鼠,玉藻心中一揪,挥动衣袖,那灰鼠一提溜化成了人形,却是脂砚斋的管事毕霍。
“毕霍方才归来,只说是阿漓受伤,我便立刻带了他过来。”
“是谁伤的!”玉藻闻言心焦不已,难免口气便重了些,毕霍不禁打了个寒战,战战巍巍地回话,“玉漓姑娘为救婴孩被狼妖所伤。”
“说仔细些!”
毕霍闻言,便绘声绘色地描绘起了玉梓如何授意让他悄悄跟着玉漓,玉漓又是如何为救婴孩勇斗狼妖受伤。
玉藻听得心惊肉跳,心里的焦急一阵紧过一阵。
“不过。”毕霍止住了故事叙述,“玉漓姑娘却因祸得福,受了南嗔禅师密炼的丸药,如今伤势已然恢复不说,修为更是涨了数倍。”
玉藻的神色稍见舒缓却又凝重起来,“救人便救人,怎么又和那禅师南嗔掺和起来。”
“那日,适逢南嗔禅师下山,所以遇上了。”毕霍小心回话。
“你呢,如何伤的?”
“我亦是想要阻止狼妖伤人,被他抓伤。”毕霍有些无奈而羞愧。
“阿漓那丫头既是痊愈,怎的没有同你一道过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