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外头寒津津的,凉风从窗棂缝隙里漏进来,灌进脖子里,玉藻冻得打了个哆嗦。
“王妃,奴婢已经龙了两个汤婆子,现下已十分暖和了,赶紧歇下罢。”合欢另几个云来馆的侍婢提玉藻更衣熟悉,玉藻懒懒揉揉肩颈,和衣躺下,思虑着,明日如何需得去一趟侯爵府,忽而一阵凉风灌进来,似乎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她竖耳瞬间警觉,变换间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匕首。那人离屏风愈发近了,一股淡淡鸡舌香的味道幽幽飘进来,她一愣,匕首收了起来。
来人的气息愈来愈近,也愈来愈重。
“在江城不便避忌。”云翳说话很轻,玉藻却像是被烧着了,脸颊滚烫起来,往床榻内侧移了数寸,云翳躺下盖上寝被,“此事你还是不要介入便罢”。云翳语意淡如清泉,玉藻亦不知他是喜是恼,有些局措,“我并非刻意置喙,因今日偶然在湘莲姐姐外披上瞥见血点,心中着实不安,无心听到你们所言,更是忐忑,我怎可见她陷入险境而置身事外。”
云翳叹了口气,“案子的事多有凶险,你能说上几句话便可,不可参与太多,此事我与杨巡检自会处理。”玉藻不再多说,只应了一声,柔声道了一句王爷睡吧,她的身上似乎有兰花冷冽清新的味道,云翳闻着,听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只觉得舒缓安定,眼皮渐沉,他已许久没有这般心思澄定的眠上一眠。
许是今日在京畿事忙,而今松快一回,他竟直睡到日上三竿,连玉藻起身也并不知晓。
玉藻今日是起了个大早,带上昨日吩咐合欢准备的一些湘莲在府中爱吃的点心,她并不善厨艺却善做瓜果蜜饯、琼汁花露,去岁在山上酿的青梅荔枝蜜饯带了两小瓮在身边,也送了一瓮去给湘莲。湘莲孕中最喜酸甜可口,当下便吃了不少,又热络地与玉藻用了早膳,刘昶这几日皆在府中,便也出来与玉藻打了个照面。
不过一日间,玉藻也觉得湘莲的肚子愈发大了些,听闻产期也不过这十数日间,又嘱咐了一番叫她好生将养,她毕竟已经生养过,倒也不以为意,仍是要出门相送,好多歹说,才是让刘昶暂代其职。
“昌仁侯。”玉藻踟蹰再三,终于开口,“近来江城发生的空胎怪事想必昌仁侯已有耳闻,今日我来原是璟王嘱托,近日查明,凡受害之人衣裙上皆有血点为据,前日我在湘莲姐姐外袍上见到了。如今她产期将至,还望昌仁侯务必出入相陪。”刘昶一愣,旋即作揖,“还请代我谢过璟王,我必然照顾好夫人。”
玉藻微笑颔首,准备上轿时忽而想到什么,转身道,“我听闻昌仁侯有一柄七星剑,能辟百邪,若是悬在房中可保无虞。”
“我素来不信这些。”许是觉得这番坏了她人的好意,又转圜道,“七星剑是祖家之物,如今在锦州祠堂搁置,我不过征战是告慰祖宗方才拿去罢了。既是王妃这样说,我必定时刻伴随左右就是,七星剑不过死物,总是我在旁侧更加安心。”
“侯爷,不如小的连夜去一趟锦州?”一名护卫闻声上前,“宁可信其有......”
“不必,倘或传出去,我日后该当何如?”刘昶不屑,“我刀下亡魂千万,若真有鬼怪,我也必将它撕成碎片。”
玉藻不再多说,上轿便回了云来馆。
云翳已梳洗毕了在窗下翻看着玉藻搁着的那册《岭表录异》,渐渐也起了兴致,竟一时都不肯停下来,窗台案几上还搁着一小碟青梅蜜饯,他拿起咬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从舌尖传遍全身,像是山野丛林,雪上红梅的芬芳。
“是谁酿的蜜饯,多备些吧,想来王妃或许也爱吃。”云翳问进来添水的堂倌,“你们小小的云来馆却是大有人才。”
“璟王容禀,江城不盛产蜜饯,近日也并未听闻有进过瓜果蜜饯。”堂倌如实道,云翳又夹了一粒放于唇齿间,“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