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殿门前,已是听见里头的说话声甚是热络。小內侍方才已经通报,云翳依旧牵着她的手,进了门两人请安方才松开。
嘉妃坐在堂中的雕花木椅上,只简单梳了个堕马髻,随意簪了两只珠钗,穿着亦是家常的海棠红长衫,只是上头的彩翟绣的十分精巧。
殿内两排各放了四把椅子,一边坐着三位官眷,如今皆已站起身来。玉藻不好胡乱张望,只略瞥了一眼,微微垂首向嘉妃问安。
“都说首辅嫡女沉鱼落雁,如今本宫瞧着便是一笑倾国也不为过。”嘉妃捧着珐琅手炉,含笑望向玉藻。“满殿珍品也被你衬得黯然失色了。”
“初次拜会嘉母妃,媳备了薄礼。媳知晓嘉母妃收囊各色奇珍,并非稀罕珠饰,还望嘉母妃不嫌粗鄙。”合欢依言献上黑漆描金芍药纹方盒,方盒用漆精良,雕刻精细,纹饰对称工致,实乃上品,嘉妃眸中一亮,不知匣中物如何,她已有了买椟还珠之念。
嘉妃从座榻上起身,侍婢已接过盒子打开,她侧眼望去,盒中是一对碧玺花簪,用料虽不过是普通的碧玺,花簪也不过为铜镀金点翠,上嵌珍珠、翡翠,巧便巧在花叶为翡翠薄片细雕而成,以轻薄如纸的碧玺仿制盛开芙蓉,一只蝴蝶停落于花上,其翅膀也为翡翠薄片雕成,又嵌了珍珠、碧玺。
嘉妃见过异玩奇珍,这番手工也实属罕见,心中不由咋舌,转而甚是亲昵的牵起玉藻的手。“王后尚节俭,我也素来不喜奢华,璟王妃送礼如人,珠钗精巧不奢靡,很是合我的心意,可见当时本宫说的媒诚是不赖。”
玉藻羞赧一笑。
“快坐下罢,一家子和气说话不必拘束,来人,上茶。”嘉妃热络地引着玉藻坐下,才坐回榻上,旋即指着那黛衫女子对玉藻道,“这是武思伯夫人,下首是临平伯夫人和安南伯夫人。”
语罢,四人皆向玉藻见礼,玉藻颔首复又各自坐下,已有宫婢端了茶上来。“这是武思伯夫人送来的正山小种......”嘉妃望向侯夫人。
“这正山小种本就是极难得的,看这茶色更是上品。”临平伯夫人呷茶入口,缓缓道,“到齿馀香亦解肥,真真是好茶。娘娘可真是心疼璟王,单是等着璟王来了方才给咱们喝这样好的茶,方才喝的茶竟都显得无香无味了。”
玉藻见云翳不曾开口,只兀自品茗,又像是出神一般,垂目回味那一缕茶香。她低头看去,牙白色的茶盅里沉淀着几卷茶条,茶色红艳发黄,通透明亮,闻着倒是有股子淡淡的松脂气味,她呷了一口,滋味确实醇厚,但她素来是不懂茶的,也分辨不出什么高低。
“这茶是武思伯夫人的女儿孜岚手制的。””嘉妃茗茶轻笑。
“啧啧,侯夫人真是教女有方,这制茶的手艺怕是宫里的匠人也要逊色三分。”临平伯夫人虽是夸奖,语义间却又是有几分揶揄。
武思伯夫人谦逊道,“我家女儿是最没用的了,六艺不精,也就制茶还能上得了台面。”
“何止呢,论学识、教养、模样,她样样皆是一品。”嘉妃笑道,“今日怎么不见孜岚?”
武思伯夫人待要开口,却让临平伯夫人抢了先,“嘉妃娘娘不知道,孜岚姑娘近来同禄安侯的嫡次子走得近,今日一道听戏去了,攀不上长子,次子也是好的。”此言一出,众人也是掩着嘴笑。“想来武思伯家也是好事将近啊。”
“这养孩子啊,终归还是得放手,吃亏也吃在年少时,你说到了这会儿才......可不反而是耽误了。”安南伯夫人虽言辞恳切,面上却皆是揶揄之色。
武思伯夫人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
“听闻几位夫人在家便是理事的好手,如今看来不仅擅理自家事,旁人家的事也是理的得心应手啊。”云翳忽然开口,面色俊冷。“管的未免多了些吧。”
临平伯夫人讪讪住嘴,抿了口茶,略是窘迫地望向她处。
玉藻余光撇了撇云翳,他素来是不爱插话旁人事,今日怎么倒开口替孜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