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妃。”安南伯夫人打断了她的出神,低眉含笑,“茶凉了呢。””玉藻适才发觉还捧着杯盏,讪讪一笑,便闻安南伯夫人继续道,“其实啊,璟王妃才是最懂茶的,且是点茶高手,从前我到宰辅家中拜访,有幸见过一回,虽是知道注汤幻茶成诗成画,竟是未见过这样好的水丹青。闻听前岁坊间斗茶大会的魁首便是璟王妃吧。”
武思伯夫人面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语意却是谦逊不已,“难怪璟王妃方才只抿了一口,茶凉了也不自知。原是我这女儿班门弄斧了,拙劣功夫让璟王妃见笑了。”
武思伯夫人的言语,她难免觉得尴尬,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嘉妃笑得和煦,“可惜战事吃紧,王上勒令万事从简,如今也再鲜有点茶法冲茶,从去岁起更是下令不许再斗茶了......”
安南伯夫人接了话茬又绕开去,“如今六皇子也该婚配了,不知王后有无属意哪家姑娘。”
玉藻如坐针毡,她素不擅言语盘桓,只觉得辰光像缩了脚似的越走越慢,“嘉母妃,方才出来时大皇兄约了儿臣鉴画,儿臣想先行一步。”云翳也不喜这些阿谀做作,忽而起身,作揖便要退下。
“今儿也是高兴,竟是不觉说了这会儿子话了。”嘉妃面色一动,向内室瞥了一眼,“估摸着这会儿安华也该醒了,本宫也不留你们了,天寒路冻,且都缓缓回去吧。”
一行人在殿门外互别,上轿各自返家,云翳去了大皇子府上,叮嘱玉藻自行回府,玉藻已是饿极,伶俐的小厮赶着先回了王府备膳,玉藻瞧见这满桌的珍馐,大快朵颐,酒足饭饱才终于长舒了口气。
“合欢,你可知道武思伯家的女儿孜岚。”玉藻挥手让侍候饭菜的人退下,厅中仅留下合欢一人,她一手托腮一手轻轻一指,顷刻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合欢点点头,语气却是有些不善,“岂会不知,那武思伯家的小姐嘛!”合欢流露出几分鄙夷,“其实,主子不知道,那孜岚姑娘是庶出的,前头还有一个庶出的姐姐,名唤孜轻,嫁给了东安沈家。武思伯夫人偏爱女儿,可是偏生得了两个儿子,妾氏倒是得了对龙凤胎,或许生双生子太费气力吧,也没熬过去,儿子又早夭,独留下一个女儿,就是孜岚姑娘。记在了侯夫人名下,因生的貌美,乖巧嘴甜,才情又高,数年来伯爵夫人也是当嫡女似得千娇百贵养着,从前,仿佛是与禄安侯的嫡长子定亲的......”合欢意识到失言,立时解释道,“小姐少时总是同几个侯爵家的小姐顽在一处,奴婢也是听他们讲起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
“放心,你方才说的不会有旁人听见?”玉藻攥着衣襟,期待又紧张的抬头望向合欢。“我听闻她与禄安侯的嫡次子走得颇近,怎么从前竟和嫡长子定过亲?”
合欢憋不住,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高宅大院里头的事儿,谁又说的清呢。据说,孜轻姑娘因生的不好看,武思伯夫人瞧不上,仍是由那妾室抚育,妾室宠溺幼子,虽在衣食上比不得嫡出小姐,据传伯爵夫人成日也是不愿见她的。好在伯爵夫人性子好,却也是没吃过苦受过亏的。后来嫁去了东安沈家,沈家虽不是大门大户,却也是书香门第,她过门后见夫君貌丑,心有不甘,竟是与家中请来为婆母做法事的道士往来暧昧,坏了名声。也因着她在夫家犯了过,禄安侯夫妇出面说了话,称不过是两个孩子在一处读书,故而往来过密些,实在是兄妹之情,就算是毁了定亲了。”
“那如今倒怎么肯让嫡次子.......”
“咳。”合欢亟不可待道,“那件事后武思侯颇为恼怒,直接就让孜轻姑娘上山剃了发做姑子去了,也算是正了家风。其实......”合欢有些吞吞吐吐,“其实,奴婢从前还听那起子下人嚼舌根,说咱们王爷原在蜀中,其实也说了一门亲事的,可王爷不愿,似乎就是因为武思伯家的二小姐。”
从前总以为云翳痴情错付,如今冷不丁又蹦出来一个武思伯家的小姐,可见皇室贵胄当真无真情可言,倒枉了她那日的一番愁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