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大地暖炉一烘,冰雪消融,初春偷偷到来,柳梢新绿。
宫里传了信出来,说是自柳芽初吐时分,嘉妃便开始夜不能寐,夜夜梦魇,数日间瘦削下去,那日向王后问安,王后见她面色蜡黄双眸无神,一问之下才知受梦魇缠身,不堪其扰,王后便提了一句,从前也是也不安枕,亏得璟王妃进献的一枚玉螭凤纹韘,放在枕下,果然有奇效,几日间精神也好些了。嘉妃思来想去,不好立时开口,又是挨了几日的磨难终究还是告知了玉藻,玉藻眼瞅着无法与嘉妃亲近,自然很是放在心上,当下便吩咐毕霍去办。
玉藻近来总避讳着见人,听毕霍来时禀报如今玉漓倒像是脱胎换骨,从前一进到她房里,满屋是各处搜罗来的奇异小玩意儿,花里胡哨的;如今却见满桌堆着都是刻本文章、佛偈禅理,倒是觉得新奇,那日午后见春日暖阳分外娇,吩咐合欢寻一顶小轿傍晚时分去脂砚斋外候着,便取了青莲面纱,独自往脂砚斋去了。
她径直从侧门先到了玉漓的灰瓦小院,光景的确与往日不同,一路的羊肠石子路,两旁茂竹青翠,绛紫的门扉落了锁,玉藻望进去,竟是满地的书稿,轻唤数声,却是无人应答。
“这妮子不知又往何处撒野去了。”玉藻如是想着,便又回转身往外堂走去。
两个小脑袋从书案后探出了脑袋,抬起爪子挥去了覆在身上的书画纸张,“方才那个......是主上吗?”其中一只声音颤抖,紧紧握住另一只的爪子,“是主上呢。”另一只却是得意万分。
“我......我也见到......见到主......主上了。”它们互视一眼,眸中闪耀光芒,“主上可真美啊!”
“小绿你说,主上要是知道我们帮玉漓姑娘瞒着毕管事,会不会,废了我们修为啊。”她略是担忧道。
“小红,你不是说主上和善待下,你可不就是主上救回来的嘛。”
“说了我便生气,分明咱们二人一道出去的,怎的你忽然就没了影,如若不然,我也不能进了那猎户的陷阱。”小灰狐舔了**上的伤疤。“依我看,咱们不如......”
“我不要,玉梓姑娘给了咱们仙草,我们好容易才能修成人形,虽然我如今长的不美,好歹也能幻化成人了,我可不想像那些才出生的小狐狸一样只能哇哇乱叫。”
两只小狐狸叹息了一声,旋即又陷入见到玉藻的喜悦之中。“主上真如明月星辉一般,世上大约无人会不爱主上吧。”
半月未来,玉梓倒着意修饰了许多,穿过圆栱门,顺着新修的戏鱼桥,一路行至古亭,石枋上书“妙景亭”三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立在庭外,妙趣横生。南庭是玉梓居所,院前便是一株从前时留下的古柏,树梢已枯,枝干却仍是遒劲有力。再往前就是前院了,一座精巧的藏宝阁掩映在假山从中,一块硕大的太湖石掩在进门处,又将园内的秀丽景色隐藏起来。
前时此处仍是一块荒地,邱员外的母亲从前在农家过活,种了各色的蔬果,宅子初盘下来也未悉心打点,如今挖了荷塘,游鱼青莲的倒是有趣。玉藻在庭中坐下,见石台上搁着一包鱼食,随意撒了一把,红的白的锦鲤一窝蜂的涌了来争先抢食,玉藻心里明快了不少,抬眼见到假山上已有几株迎春花绽出了颜色,她款行数步,摘下面纱,轻柔托起初绽的迎春,凑近轻嗅,春的气息......寒冬已过,终于嗅到这万物复苏的味道。
裙子上沾了几丝戏鱼时溅起的池水,略施粉黛的脸颊如山涧清泉,似早春微风,清丽动人,一只鎏金点翠莲花钗在鬓间迎风微颤,边上不知何时窜出来一只灰色狐狸,玉藻和煦笑着,蹲下身小心梳理着它的毛发,小狐狸满意的把她的手指舔了又舔,她有些痒痒,咯咯小声笑出来,阳光也便新鲜的洒上她上扬的唇角,引着太湖石后,一道青色身影驻足停留不厌其烦地相看。正是像极了那一句“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那人腰间的金蕾丝花囊不小心碰了山石,撞出了清脆的响声,玉藻警觉的抬头,瞥见石青银鼠毛披帛一角。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