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现在想明白了吗?”
“这个自然。”念到不知身在海岛或者东海何处的祁北,她自知对于君安城,已经放下了,“时禹永远是属于阿执姑娘的。我又跟他抢甚?”
思霜笑了:“那恭喜夫人了。”
山崖上,斗笠公子的那番话回响在耳边。
“就算没有这位夫人,当年在君安城里,叶时禹也早就有了思霜”
她很是好奇地看着绿衫女子:“真没想到,原来思霜姑娘也来自于时禹的回忆。”
思霜掂量着百灵夫人对当年的实情并不知晓多少,不愿过多回忆往昔:“阿执姑娘是御官大人心中唯一的人。其实思霜与御官大人多年未见,他也渐渐忘记了思霜呢。”
夜间海岛风大,却月朗天明,再等几个时辰,船即可出港。
“毕竟”
思霜不经意间,手指抚摸着脖子上的小锁挂饰。
喉咙处,七杀棋的封印隐隐作痛。
这句话,她从来没有说出口:
当年思霜随着娘亲去往君安城,是为了
百灵夫人慢慢地剪断逐渐变长的烛芯:“不知道思霜姑娘能不能给我讲讲,当年时禹和阿执姑娘的事情?”
曾经在君安城名噪一时,后又如流星般陨落,却险些引得九鼎国震荡不休的阿执姑娘啊。
祁北从山崖跌落,摔得晕晕乎乎,一身伤痛。
头顶的星空还算耀眼明亮。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小碎是哪一颗?或许此刻的他看见自己如此不济,正在偷笑呢。
“你醒了。”身边的一小堆篝火映照着叶时禹的面孔。
祁北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是你。”随即他深深叹了口气,已经没有力气倾倒自打变脸后遭遇的种种,也不想跟正主解释,为什么两人长了同一张面孔。
叶时禹挑亮了柴枝里的火苗,看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祁北,仔仔细细一再观察,精准无比地做出了猜测:“应当不是思霜的易容术。难道跟金乌神有关吗?”
祁北怒道:“你知道就好!”振臂的动作一旦大了,摔伤的肩膀就剧烈疼痛。
“我明白了。”叶时禹低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岛上碰见百灵的时候,我不敢相信真的是她。听见她要给我买煮面,我还吃了一惊,以为是什么歹人装扮成了我的样子。原来是你。”
“我可一点儿不想变成你的样子!该死的金乌神啊,赶紧还我真正的脸。”祁北恨恨地看着东方,哪里天色未明,不知道东桑岛在哪里,不知道何日才能找到金乌神。
“对了,百灵夫人哪里去了?”祁北意识到身边缺少了她,抬头望望高耸的山崖,打一个寒战,“她不会也摔下来了?你见到她了吗?我们快去找她!”
“应当没有。”叶时禹抬头看了看又高又陡的山坡,指着躺在身后的另一人,“我找到的只有你们两个。”
祁北循声望去,那昏迷未醒的,不是危险的斗笠人,还能是谁。他吸一口凉气:“你干嘛救他?你知不知道,他跟阿执姑娘叫阿姊,是阿执姑娘的弟弟。他恨透了你的变心,误以为我就是你,差点儿把我给毒死。他还抓走了百灵,要把她投喂海龙去!你瞧瞧,都是你惹的祸,怪罪到我和百灵身上啦。”
尽管很想冲过去结果了危险的斗笠人性命,免得再对百灵夫人造成任何伤害,可祁北摔得很惨,一时半会儿不能有行走之类的大动作。
“喂,你不想杀他,那就赶紧制服住他,找根绳子绑起来。”祁北见叶时禹一动不动,只能干瞪眼,估摸着他是对小舅子心怀了些愧疚才不忍心下手,“不然的话,他还会抓走百灵,他还想找你报仇呢。你不能不管百灵生死,她好歹曾经是你妻子。”
“这怒气是冲我来的。”叶时禹看了眼与记忆中那个笑语晏晏的女子眼角颇为相似的斗笠人,坦承。
“那你赶紧把自己喂给海龙吧。”祁北气不打一处来,说话过于直白了些,“白灵已经说了好多遍,她跟你没关系啦。等找到金乌神以后,我们就一起离开君安城。你过去的那些事情,我不想多问,可你也别因此拉她掉进险境里面。”
看着昏迷未醒的斗笠人,祁北吸了下鼻子,试探着问:“他说阿执姑娘是你害死的,一定恨透你了。”
叶时禹望着火堆,跳动的火苗和闪现的火星,都会让他想起她来。不由得,他出神很久,语气十分木然,似乎在努力从悲伤的回忆中抽离所有的情感:“对,是我害死了她。所以这趟出海不管有多危险,就算被海龙给吃了,我也必须再见她一面。”
寥寥数语浸透着无穷的悔恨与思念,祁北全都感受到了。这一刻,他觉得有些恨不起叶时禹,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实在不便对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评价。
君安城的御官大人啊,可真是个复杂多变的家伙,叫人捉摸不透,前一秒钟与阿执姑娘情深似海、一生一世一人不悔,后一秒钟就害死了她,还日日夜夜寻花问柳,紧接着又冲破了重重阻隔,誓要出海寻尸骨,甚至不惜抛弃妻子。
不管叶时禹的本性究竟如何,他对阿执姑娘到底犯下了什么过错,都与自己毫不相干,只要百灵夫人安全了,祁北便不在乎什么。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祁北挣扎着起身,想要快速赶回百灵夫人身边,保护好她,也免得她担心,“还有你这张脸,我一点儿都不想要。当然我也想不通,为什么金乌神把我变成了你的模样。反正等我找到了她,立刻就把脸换回来。”
“至于他,”祁北指着斗笠人,不客气地向叶时禹发出警告:“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要是敢再给百灵带来什么麻烦,我拼上这条命也饶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