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奔,眼看已经到了太一宫门前,却被门卫生生拦在了外面,周围瞬时围上来一群陌生而又充满恶意的面孔,口水横飞……
“你这个女人竟还敢来?”
“令尹大人,请务必将此女正法,以平民愤!”
“你看她竟然穿成这样,这……成何体统?真是不知羞耻!”
“你看她蓬头垢面,竟然这样就出来见人!”
……
道庄还是第一次与这些恶言恶语正面碰上,不料却是她孤身一人,被数十人围着评头品足、轮番羞辱,敌众我寡,着实有些应付不来。
她羞红了脸,但仍是背脊挺直,倨傲地看着他们凶恶的嘴脸,听着他们对自己的衣着、举止还有态度等等等等变着花样的吐槽,不仅不怒,反而开始佩服起他们的口才了。
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可以滔滔不绝的用不同的词汇让对方觉得羞耻,若是口中只会说:不要脸、狐狸精、祸国殃民之类的词语,循环反复,简直等于在羞辱自己。
被他们才批评了一会儿,道庄已经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罪大恶极了,如果再继续厚着脸皮活下去,那可真是会人神共愤的!
不如就找一个说得最厉害的人同归于尽好了,兴许到了地府还能被他给骂活过来。道庄如是想着,眼神在众人之间游走徘徊,久久不能决定。
“好了,大家不要再说了!”这时,一个深沉而庄重的声音突然响起,并以压倒性的势头阻止了那片吵嚷。
众人当即安静了下来,异口同声地唤道:“令尹大人!”并自觉地为斗樾椒让出了一条路,让他径直走到了道庄面前。
“见过许姬夫人!”斗樾椒十分敷衍地行了一礼,朝道庄笑得十分仁厚。
道庄冷眼看着他,斗樾椒四方脸、浓眉大眼、笑容可掬,看着并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若非之前听熊侣说过他的坏话,先入为主,她定也和其他人一样,对他的雪中送炭心悦诚服、感激涕零。
突然她想起古龙先生的一句话:越是大奸大恶之人,表面上越是瞧不出的,若是满脸凶相,别人一见便要提防,哪里还能做出真正的恶事?不过要是按这个观点推测,熊侣恐怕要比他恶上千倍万倍。
道庄暗骂一声老狐狸,冷眼看着他,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大王!”
“你这是什么态度!”
“简直岂有此理!”
“毫无礼数!”
众人审时度势,再一次对着道庄发起了炮轰。
道庄厉声道:“礼数?你们这些人也好意思说得出口吗?论地位,我是大王的夫人,你们身为臣子,这样侮辱国君的夫人,这就叫礼数吗?真是涨知识了!”
众人语塞,突然一人高声喊道:“简直一派胡言,大家切莫听这妖妇的,她哪里算得上是大王的夫人!”
这一喊,惊天动地,喊醒了众人迷惑在思索中的人。众人正要慷慨激昂地展开新一轮口水战,只听斗樾椒道:“各位请听樾椒说两句,太医刚刚为大王诊治完,大王身体并无大恙,想必大王也希望醒来能够见到许姬夫人。”
众人听斗樾椒这么说,又开始议论个没完,吱吱喳喳,比知了还要烦人。
“好了,好了,各位听我说两句!”斗樾椒气定神闲地说,待众人安静下来,又道:“樾椒知道各位都是心系楚国,一心为了社稷,但是大王英明神武、年少有为,岂会因一女子乱了分寸,各位这是关心则乱!”
“可是这女人确实魅惑大王日日醉酒、远离忠贤,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令尹大人,不可不防啊!”
斗樾椒看了看道庄,然后将众人邀请到了一边,轻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大王年轻气盛,正是冲动、叛逆的年纪,你们这番举动,不仅不会让他远离许姬,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让他更加亲近许姬呀!”
“可是这……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
斗樾椒捋了捋青白相间的胡须道:“依我拙见,我们如今最好静观其变。各位请细想,你们哪位年少之时不曾迷恋过几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但是如今有几个还放在心上的,不过都是一时新鲜罢了。”
话说到这里,开始有人附和道:“令尹大人说的是,我那八夫人就是因为遭到众人反对才坚决要娶的,娶回来没人反对了,也就不喜欢了。”
“是这个道理!”众人纷纷附和道。
斗樾椒安抚好众人后,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对道庄说:“夫人,请!”
道庄随着他一路走到大殿门前,正见靳安从里面走出来。道庄急忙上去拉住他问:“靳安,大王怎么样了?”
靳安尴尬地笑道:“大王无碍,夫人不必挂心。”
道庄这才放心,长呼一口气,笑道:“没事便好,快带我去见他!”
靳安却定在原地不动:“大王吩咐不见任何人。”
道庄笑容凝滞,不死心地问:“任何人?也包括我吗?”
“也包括许姬夫人。”
靳安话音未落,周围便想起了各种嘲讽的声音。
她已无心去听,也无力再去维持他们口中的仪态,粗鲁地推开那些讨厌的嘴脸,头也不回地跑回了易安居。
本以为误会都已过去,他们之间可以重新开始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爱情又被那些喷子的口水给淹死了……
上一次她害怕他听信谣言没有去看他,心中很是懊悔;这次她终于鼓足勇气跑去找他,没想到他却打了退堂鼓。
一夕之间沦为了天下人的笑话,这也没有什么,反正她从来都不在意。只是她猜不透熊侣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千方百计地接近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沦为笑柄、受人唾弃?
回去之后,道庄就彻底病倒了。之前的感冒加上之后的落水,寒意彻底击垮了她的免疫防线。烧了整整半个月,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可是熊侣竟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她看着自己身上渐渐退去的疤痕,喃喃道:“原来你只是想要看我再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