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内乱彻底落下了帷幕,若敖氏一族也因此被熊侣一举剿灭,只留下了斗克黄一人。
其时,斗克黄正代表楚国在齐国出差,虽说已在返程途中,但是也完全有机会逃走,可是即便身边所有的人都劝他不要回国,他自己也知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但他还是选择了回国复命。
熊侣感动于他的勇敢和忠诚,也不愿意自己成为那种不分是非黑白的君主,便依旧保留了他的职位。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斗氏一族再怎么说都是子文的后人,他不希望子文后继无人。
在吕业平的救治下,道庄侥幸到阴间走了一遭又回来了,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熊侣便顺势将她带回了易安居。
她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易安居里熟悉的布局,记忆一下子又回到了两年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整日愁眉不展的妖女许姬。
眼前突然又浮现了玉静的脸,她还是那么漂亮,也还是那么沉稳,像是一池平静的春水,温暖中蕴藏着永恒。
道庄还在怔怔地出着神,突然被玉静紧紧抱住,顿时有些错愕,难道这一切竟是真的,她又回来了?
她试着轻轻推开玉静,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手足无措,终于咧嘴笑了笑:“玉静,好久不见。”
玉静别过脸擦干泪水,朝她温柔地笑道:“姑娘回来就好,玉静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突然一个尖锐而刻板的声音凭空而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道庄轻轻皱了皱眉,朝着声音的方向去看,面前那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不是思归是什么?
“思归……思归怎么在?”她喃喃道。
玉静笑道:“说来也奇怪,姑娘离开后,思归竟然整日都在说这几句话,再不说坏女人三个字了,想必它也是盼着夫人回来呢!”
道庄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感动,原来在这里,也有如此牵挂自己的人,甚至还有一只鹦鹉!突然她想起熊侣还在和斗越椒对战,她急忙拉着玉静的衣袖问:“大王呢,他还好吗?”
“姑娘别急,”玉静轻轻为她擦着额头的汗水,耐心地说:“大王打败了令尹……斗越椒,而且没受到一点儿伤害。只是大王这些日子一直在这守着你,消瘦了不少。这会儿早朝该散了,估计就快来了。”
道庄挣扎着想要起身,玉静急忙按住她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道庄突然问:“你叫我姑娘,从前你不是都叫我夫人的吗?”
玉静道:“是大王吩咐的,说是姑娘兴许喜欢听。”
如今他竟这样迫不及待的和我撇清关系吗?道庄心中泛起阵阵苦涩,笑道:“是啊,还是姑娘听着顺耳。”说着便要起身。
“姑娘要做什么,让玉静帮你?”
道庄轻轻摇头:“既然好了,我还是快些离开的好,以免再生枝节。”
玉静却死死抱着她的外衣不肯松开,无论道庄说什么都没有用。
道庄突然冷下脸,讥讽道:“我知道你只忠于大王,也不想让你为难。相识一场,也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姑娘……”玉静无助地唤道。
道庄用力拉扯着衣服道:“放手!”
“你这是要到哪去?”匆匆赶来的熊侣,见到她这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自己的样子,阴着脸问。
“我……我……”道庄无力地坐在床上,垂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惹人怜爱。
熊侣叹息一声,走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她乌黑的头发,然后在她的耳边呢喃:“不要走,好吗?”
他是在挽留她吗?为何会是这样无奈而又无助的语气?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终于再一次迷失在他的温柔霸道里。
虽然知道不该,但她还是清醒而认命地点头应允道:“好!”
熊侣满意地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强迫她躺在床上休息。
“阿侣,是业平救了我吗?”道庄小心翼翼地问。
熊侣点头道:“他还没走,想见他吗,我让靳安叫他来。”
道庄轻轻摇了摇头:“不见了,既然决定留下,还是少给人制造些谈资的好。”
熊侣笑道:“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许道庄,如今竟也害怕起流言蜚语来了。”
道庄微微挑眉:“无知者无惧,如今我可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女了,自然会有惧怕。不过说起流言蜚语,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来听听。”
“我可记得某人当年信誓旦旦地跟樊姬保证过,再也不踏足易安居一步。如今竟然又一次厚着脸皮食言了,还说什么君无戏言?”
熊侣敲着她的脑门道:“谁说我食言了?”
“不是吗?”
“玉静,”熊侣当即朗声把玉静唤了进来,“告诉她,这是哪里?”
“这是明月楼。”
“明月楼?”道庄一头雾水,这里明明就是易安居她的卧室啊!难道熊侣为了不食言,又布置了一处一模一样的宫殿出来?
道庄一边想着一边起身向外走去,只见那片桃林依然如往昔那般美不胜收,这里怎会不是易安居?回头不解地看向熊侣问:“这里明明就是易安居啊!”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因为明月楼中可寄相思,所以我改了名字。”
“那时候的话,你居然还记得。”道庄感动地说道。
熊侣羞涩地笑了笑,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儿,急忙扯开话题道:“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道庄看着他一脸局促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突然被幸福包围,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眯着眼睛道:“好啊!”
他弹奏的是《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诉说的是男子对女子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