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

两人坐在窗边，一起吃着同一盒饭，同一盒菜。

纪兰清已经懒得跟白辰计较了，明明他自己可以去昭叔那里吃好吃的，非要在这儿跟她抢。

她讲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你跟唐教授这么亲近？”

白辰说：“老唐和我爸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是同班同学，他们也是最好的朋友。”

她睁大眼睛：“你爸爸也是计算机专业出身？”

“对。”

纪兰清由衷地赞叹：“真厉害，那个年代学这类学科是非常超前的。”又恍然，“难怪你也进入这个领域，是受你爸爸影响吗？”

“嗯，我8岁的时候就会简单编程了。”他风轻云淡地说。

纪兰清暗暗惊讶，白辰接着说：“唐小嬛从小父母离异，她妈出国了，老唐一个人把她养大，没有再成家。我父母去世后，老唐怕白家人对我不好，经常接我去他家，从那时起他开始系统地教我计算机，后来我有大半时间都住在他家，直到我从白家彻底搬出去。”

“唐教授真是个好人。”她说。

白辰点头：“对，除了唠叨和胖，基本上没什么毛病。”

纪兰清笑了：“那他都是为你好，要不是真的关心你的人，谁愿意跟你说那么多。”

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只觉得旁边有一道影子袭来，纪兰清抬头看去，陶冉冉抱着手站在桌边，神情极为诡异。旁边还站着褚弘秋，却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纪兰清脸上始终浅浅淡淡，未有丝毫波动，眨眼望着他们：“你们吃饭了吗？”

陶冉冉眯起眼睛，凝着白辰，言语中透着赤裸裸的威胁：“你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她刚刚以为自己眼花了，纪兰清竟然跟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吃饭。

白辰懒懒抬起一只眼皮，气定神闲，开口道：“我是她男朋友。”

陶冉冉吓得倒抽了几口冷气，瞪大眼睛望着纪兰清：“他，他说什么？”

纪兰清水凌凌的眼睛又眨了眨，面不改色，轻轻嗯了一声。

陶冉冉彻底傻了，一屁股坐下来，拉过纪兰清面向自己，憋了半天才叫出声：“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纪兰清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怎么就一点征兆都没觉察出来？

纪兰清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双眼含笑望着她。

陶冉冉如梦初醒，回头看了一眼褚弘秋，再看看白辰，最后看着纪兰清，缓缓道：“我想起了，所以之前弘秋说你有新朋友了，就是他吗？”

纪兰清笑而不答，褚弘秋在一旁将陶冉冉拉起来，慢腾腾说：“行了，别打扰人家吃饭了，回头你再问她吧。”就陶冉冉神经这么大条，要不是今天碰巧撞了个正着，要等她自己觉察出端倪来，不知猴年马月。

褚弘秋笑着，拽着她走了。走出去好远，陶冉冉还不时回头张望，仍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样子。

他们离开后，纪兰清说：“陶冉冉和褚弘秋，他们是我最好的，也是仅有的两个朋友。”

白辰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一丝隐蔽的讯息，嘴角勾起：“那以前你把我当什么？”

她睨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端端坐着，说：“领导。”无视白辰逐渐沉下的脸色，继续吃起饭来。

……

果然第二天陶冉冉就拉上褚弘秋，把纪兰清约出来吃饭。

陶冉冉坐在纪兰清对面，抱着手，一动不动盯着她：“他叫什么名字？”

答：“白辰。”

“多大了？”

“24。”

嗯，陶冉冉若有所思地点头，年龄倒是挺好的，男生年龄大一些会比较成熟，但是……她又皱起眉，纪兰清小了好几岁，会不会太吃亏了？要是被欺负了该怎么办？她反复思忖着，一张脸变换了无数种神情。

陶冉冉正襟危坐：“说吧，把你们俩的事给我交代清楚。”她今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听一个冗长又曲折的故事，内心很激动，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纪兰清说：“他是我在学校的项目课题的负责人，就走到一起了。”

喝水的动作猛地顿住，陶冉冉有些傻眼：“完了？”

“嗯。”

纪兰清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仔细想来，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没有细节？没有那种……忽然像触电了一样，身体里有一万只小蝴蝶在飞的时刻？或者在某个瞬间，感情再也无法控制，心跳得不行的感觉？”陶冉冉尽力地描述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

接着她凑过来，笑嘻嘻地，压低了声音：“那你们有没有接吻啊？”

纪兰清越发听不下去了，憋得耳根发热：“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就是有啦！陶冉冉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漾着喜悦的光彩，双手托着脸，说：“哎呀兰清，我没谈过恋爱嘛，你就跟我讲讲吧。你看，谁能想到，我们三个人里面，最不想谈恋爱的人是你，最先谈恋爱的竟然也是你。”

正好服务生端来一笼叉烧包，纪兰清拿起一个塞到她嘴里，说：“吃你的饭吧，少废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陶冉冉再次开口：“兰清。”

“嗯？”纪兰清懒懒应着。

“那你们接吻是谁先亲的谁啊？”

“陶冉冉，你够了！”

一边喝着汤，陶冉冉一边自顾自感叹：“我以前觉得高钰各方面看起来都挺好的，我没想明白，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呢。搞了半天，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是吗？纪兰清想。

她不知道白辰属于哪种类型，可有一点她很清楚，之所以一开始对他就跟对别的人不一样，是因为他身上拥有某些她没有又十分羡慕的特质，人和人之间的气场真的很难讲。而每个人又是那么的立体，有的人了解得多了，反倒平淡无奇，可有的人相处得越久，越是觉得特别。

纪兰清摇摇头，说：“不是，我没有喜欢哪一个类型。”

“就是喜欢他，是吧？啧啧啧。”陶冉冉直撇嘴。

纪兰清整张脸都快埋到水杯里了，嘀咕道：“你在胡说什么。”

陶冉冉手肘撞了一下褚弘秋：“弘秋，说话，别光知道吃。”

褚弘秋被撞得差点呛到，问：“说什么？”

“你想问什么，快点问她呀。”

褚弘秋语气淡然：“我可没那么好奇。”浅笑着，“我算半个知情者。”

“什么？”纪兰清和陶冉冉同时疑惑出声。

纪兰清气息沉下来，话音里带着十足的威慑：“褚弘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只是笑，凤眼轻巧挑起，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

“弘秋……”

纪兰清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接起来，报了现在所在的位置，说：“那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

“你男朋友要过来？”陶冉冉问。

“嗯。”

“行，我正要审审他。”

纪兰清笑着说：“改天吧，还有事呢，我让他接上我就走。”

陶冉冉翻了个白眼，直摇头。

却没想到，十多分钟后，白辰走进了这家餐厅。

“你怎么来了？”纪兰清抬头望着他。

白辰在她旁边坐下，说：“你跟这么重要的朋友吃饭，我当然要来跟你朋友见个面。”

这话直接说到陶冉冉心里去了，印象分默默涨了一格，她清了清嗓子说：“我们两个确实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我也不啰嗦，作为她娘家人，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纪兰清不禁好笑，她这摆的是什么谱。

白辰沉敛自若：“请讲。”

陶冉冉的表情非常严肃：“你绝对不能欺负她。”

白辰拉过纪兰清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淡淡道：“我当然不会欺负她。”语气稳沉有力，似宣示主权一般。

陶冉冉：“……”

不知什么原因，她打从心底对白辰有一些惧意，见第一面时就有这种感觉。自己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实在想不明白这惧意从何而来，白辰有一种骨子里带来的气场，让人没办法在他面前任意妄为，更没办法质疑他。

本来想要好好审一审，忽然就审不下去了，陶冉冉冲纪兰清手一挥：“好了，你们有事就先走吧，别耽误了。”

与他们道别后，白辰牵着纪兰清，去柜台结了账，离开了。

剧场今天有集体排练，白辰专门过来接她。路上，纪兰清一直目不转睛打量他，白辰扬起唇：“看什么？”

“你老实说，你和褚弘秋是不是认识？”她刚刚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总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气氛，再加上褚弘秋说的那句话，更加可疑。

“想知道？”他问。

“嗯。”

“你答应改天专门跳一支舞给我看，我就告诉你。”

纪兰清没有过多犹豫：“我答应。”

他补充并强调：“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

“好。”

于是白辰把之前在行政楼外遇到褚弘秋的事讲给她听，一字不落。听完，纪兰清忿懑极了：“你们也太阴险了，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褚弘秋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白辰笑道：“你两个朋友真有意思，见到我都是同一个反应，第一句问我跟你什么关系，第二句就是叫我别欺负你。”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纪兰清凉凉地朝他瞥去，什么时候？不是随时随地吗。

白辰默了默，说：“不过那次把你惹哭了，确实是我不对。”那件事他在心里自责了很久，直到现在想起纪兰清脸上挂着眼泪的样子，还会觉得沉闷。

她小声道：“我也没怪你。”

说着就到了剧场，纪兰清正要下车，白辰拉住她，问：“你为什么不喜欢花？”

她有些好笑，怎么没头没脑问这个，回答：“我不是不喜欢花，我只是不喜欢没有根，没有生命的花。”

白辰点头：“行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