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过,到了晚上开始透出一些凉意。
阳台上,除了身后的纱帘在风里翻动的细微声响,别的什么都听不到。越是寂静,越是让人心烦意乱。
纪兰清已经倚在这里很久了,心里没来由的气闷,她不明白自己在气闷什么。
白辰有什么不好吗?他对她不好吗?她根本想不到他哪里不好,回想以前,他对她从始至终只有好。
来自己对他才是亏欠的,她欠他的甚至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还,如今再遇到,她看到白辰应该怀着感恩的心情才对,不是吗。
可她就是气闷。
白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亦或,那是她心底一直以来挣扎着纷乱着的声音,从未平复过。在那里,坚实的高墙频频分崩瓦解,裂缝越来越大,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觉得有些凉,她回身进了房间。
心里空落落的,想去看看猫,便下楼去。
刚到客厅,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借着黯淡的壁灯,见白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酒。隐绰的轮廓被笼罩在暗处,不甚清楚,像只落寞的独自舔舐伤口的兽。
纪兰清深知此刻应该理智地走掉,可就是迈不动步,站在那里,百感交集地看着他。
他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别喝了。”细碎的,微弱的。
白辰放下杯子,直接起身走向她。
纪兰清往后退了一步就抵住了墙,白辰走过来,双手撑住墙壁,埋头看她,低声:“你在逃避什么,纪兰清?”
酒气吐出,伴着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开来,空气都醉了。微光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迷离。
她不回答,白辰又问:“你在怕什么?”
此时的他没有丝毫戾气,情绪全都沉淀下来,眼神是温和的,语气是温和的。可那温和底下,是不容拒绝的强悍,所有他想要的,都要她交出来。
纪兰清被他灼烈的视线逼得没办法,:“你喝醉了,有什么明再。”
低头想逃,被白辰拉回来。
“这点酒,喝不醉我。”他依然盯着她,要得到答案,“你在怕什么?告诉我。”
“怕白启华?”他问得直接。
纪兰清低垂的睫毛明显颤抖了一下。
是了,白辰心下明了。
至今不知道那白启华到底对她了些什么,竟能让她毫不犹豫提出分手。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纪兰清这样害怕?他不得而知。
“我不是跟你过,白家,没有人能威胁得到我。”他。
纪兰清摇摇头:“都过去了,不了。”
一丝悄然无声的叹息,她失神了。
只要白家还在,威胁就还在,那群人永远忌惮白辰的存在,尤其在他的势力崛起之后,他们不仅会更加谨慎地提防他,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更加阴毒地算计他。
他没事,就可以相信?不,她不愿意,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她都不愿意冒险。
白辰托住纪兰清的下巴,不许她的目光逃避,:“我和你,我没有答应,就永远不会过去。”
他胸中像燃着一团火,沉重而烦闷,想起先前在剧场的时候,听到“前女友”三个字,让他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盯着她的眼睛,他一字一顿道:“纪兰清,你给我记住,从四年前你答应我的那一刻起,你跟我就再也分不开了。”
慌了,乱了,她急于想要找到一个声音稳住自己凌乱破碎的心,不顾一切地喊出声来:“凭什么你了算!不管你答不答应,在我这里,我和你早就结束了!”急促地喘着气,继续宣泄心底压抑已久的憋屈,“你究竟想要怎样?这几年,我没有来打扰过你,如果不是许家的事不得不回来处理,我原本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南市,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远离你的生活,你还要我怎样!”
白辰眼中的炽烈倏然加深,他要的是她的不打扰吗?
整整四年,他经历过的艰苦,上千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她一概不知。这漫长的时间,她对他没有只言片语,毫不眷恋,他们之间有那么多认识的朋友,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过问过。
在纪兰清的世界里,白辰这个人好像被完全剔除了,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他要的是这些吗?
尽管光线昏暗,纪兰清仍将白辰眼中的孤寂看了个透,这样的孤寂,如同千斤重量堵在她心口,觉得浑身都开始疼痛起来。
她像跟自己赌气一般,固执地要把话讲完:“不管以前怎样,从现在起做个了结,行不行?还我自由,也还你自由,你去跟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从此我和你不羁不绊,各奔前程,行不行?”终究不够坚强,声音控制不住地微颤。
“清清。”他叫她的名,伏低头,把她拉近自己。
“你不觉得现在这些太晚了吗?”他嗓音低迷而喑哑,“想要不羁不绊,当初你就别答应跟我在一起。”
他的双眸似墨夜星空,深邃,认真,熠熠发亮。
“跟你在一起过,你让我眼里还怎么看得进别的人?”
完,轻轻放开她,转身离去。
纪兰清用尽所有精神支撑着自己,直到白辰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无力地向身后的墙靠去,顷刻间,眼中浸染悲伤。
夜色深重,星辰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白辰站在阳台上,任凉风吹拂。他眼神清明,一点也没有喝醉,那些话,他每一都想要跟她讲。
每一,自机场一别之后的每一。
要的是她的回应吗?完全不,白辰从不在乎纪兰清给他什么样的回应。
他太了解她了。
纪兰清永远不可能服软,不能激她,不能威胁她,更不能强迫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然而越是这样坚忍不屈的人,躲在铠甲之下的那颗心就越脆弱。纪兰清跟别人不一样,她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柔软。
所以,她需要时间,他就给她时间。
四年都等了,还在乎这点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