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损管!快!”
惊鸢舰甲板上一片狼藉,损管队员急匆匆地提着各种工具和材料赶到甲板上开始抢修。
时不时还有炮弹落下,但是他们却仿佛听不见爆炸声,看不见漫天乱窜的炮弹,只转专心对付自己该做的事儿。
林永升双臂尽断,经脉具裂,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然而他脸上却带着狂放不羁的笑意!
濡女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僵硬地扭动脑袋看向自己腹腔,那里被足赤甪端的角顶了个窟窿,窟窿周围黑气直冒,它的身上坑坑洼洼,全是濡女的血溅出所致。
此刻她的双手十指插在赤甪端的肉中,但是赤甪端却毫不在意,依旧死死地把角在濡女腹腔反复搅动。
“邪魔外道!如何挡得住煌煌正道!哈哈哈!”林永升放肆大笑。
樱井规矩之左右脸上一片铁青,濡女是他供奉的野神,是他的倚仗。
如今濡女被杀,他只能依靠他自己的灵纹作战。
但是樱井规矩之左右脸上却万分难堪。
他为了供养濡女,将应该养护灵纹的气全数输送给了这个野神,使得他的灵纹后天养成有缺,根本上不了台面。
而这个时候,却听见比睿号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爆炸声,竟是比睿号弹药库发生自爆!
樱井规矩之左右满脸愕然,还来不及张口,比睿号就传来“嘎喳噶喳”地刺耳扭曲声,自中间部位折断开始下沉。
樱井规矩之左右还没有为天皇陛下效忠的决心,很识相地跳上了救生艇,向扶桑号划去。
林永升看着比睿号周围已经有漩涡出现,知道比睿号再无回天之日,终是闭上眼开怀大笑,身子却直直坠入水中。
惊鸢舰上水兵们的呼声他再也听不见了,但是比睿号上无数旭日人的挣扎求救声他却听得明明白白……
惊鸢舰失去指挥官同时又受伤惨重,无奈退出战场。
与次同时,平鸢舰受了松岛号和严岛号两舰夹击而受损,舰桥上已经冒起了黑烟,烟囱也跨了一个,黑烟倒灌入烟道,呛的水兵们一个个站立不稳。
虽然之前被平鸢舰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此时缓过神来,两艘战舰也终于显现出其威势来,毕竟是新锐战舰,船坚炮利,平鸢舰双拳难敌四手,终于只撑不住,不得不缩回防线。
平鸢舰一退,来鸢舰也孤掌难鸣放弃了千代田号,已经快要抛锚的靖鸢舰也开始转进,这条战线已然无力抵御旭日第二舰队。
虽然第二舰队也被打得灰头土脸,但是舰艇毕竟身着厚甲,虽然舰体多有受损,但是航速还在,犹有战力。
吉野号虽沉,但清庭也折了智鸢舰,定鸢舰孤身难以与敌舰三舰抗衡,不得不徐徐后退。
旭日舰队眼见得清庭水师开始收缩阵型,更是嚣张跋扈,各舰此时也互相飞信联络,配合也有了默契。
刘步蟾手中捏着两道白色锦符,符上有朱砂掺血所制颜料绘制的密纹,花纹繁密让人看上一眼便头晕目眩。
旭日三大舰队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只留下一个缺口,但是谁敢后退?放心把后背露给旭日人?
吉野号已沉,现在暂时由松岛号充做旗舰。
松岛号舰长尾本知道心中充斥着莫名的激动,河源要一弃舰而走,这个时候,无论谁都看得出胜利倾向了旭日一方,而担任旗舰的却是松岛号,这份送上来的“大礼”,他怎么也要“吞下”!
三支舰队逼近,定鸢舰与镇鸢舰顶在最前边,那些小艇小舰沉了无数,北洋水师已经元气大伤!
“管带大人!旭日人逼近了!我们怎么办?”
众人脸上都带着悲戚之色,但却无人言及撤退!
刘步蟾面沉如水,手中两张白锦符脱离掌控,在刘步蟾面前化作流光飞出。
白色锦符悬浮于定鸢舰与镇鸢舰上方,一道道金色流光撒向定鸢舰与镇鸢舰。
被流光笼罩着的两舰好似换了一副面孔一般,原先受损的地方居然被立即修复了,掉漆老化的零件焕然一新,因为连续射击而发烫变形的炮管宛如新出厂的那般令人生畏,一切仿佛回到了从船厂交付给北洋水师时的新舰一般!
更惊人的是,在符的上方,有一艘投影出来的定鸢舰与镇鸢舰凭空漂浮,舰身遍体金黄,看上去很是华丽!
天极·回光离影符!
回光取自回光返照之意,三刻之内,可让一切事物返回到巅峰状态,三刻一过,会陷入一段衰退期,但三刻时间之内,损耗大减,修复加快。
离影则是分离本体与幻影,使投射出来的幻影拥有本体一半的力量,时间可维持一刻!
一刻之内幻影能免疫任何伤害!
这两张符是当年北洋水师创建之初搜刮来的秘宝,从来只掌握在水师提督和定鸢舰管带两人手中,这次丁先达重伤,将他掌握的那部分转交给了刘步蟾,而眼下为了保全舰队,只能使用它们了!
两艘在海洋上空出现,航行在云层间的庞然大物让旭日舰队一下子就刹住了车!
同时,焕然一新的定鸢舰和镇鸢舰的火炮也调转炮口,瞄准了嚣张跋扈的松岛号,重炮在松岛号周围掀起海浪,让有些癫狂的尾本知道总算清醒了过来。
但是想要这般让他们退却还没那么容易,便是尾本知道也不敢一枪不发,放任清庭安心转进!
松岛号取代了吉野号的地位,三支舰队以它为尊,在其周围摆开阵仗,准备大干一番!
浪速号和高千穗号率先出战,它们担负着第一游击舰队的荣誉,这一次旗舰吉野号被击沉,它们如果再无建树,回到佐世保海军基地,他们立刻就要遭到大清洗!
浪速号和高千穗号实力保存较为完好,这也是它们敢于挑头的底气。
只是云层间的幻影战舰却不给它们这个面子,它们的一举一动都由本体操作,定鸢舰大炮炮口一转,云间的定鸢幻影也同时把炮口调向同一个敌人。
浪速号首当其冲!
来自海面和空中的双重打击,让信心满满地浪速号栽了个跟头。
主甲板立时被打烂,主炮被炸成了一堆废铁,让尾本知道心疼地差点把不多的胡子给揪光!
浪速号受阻,高千穗号也不敢冒进。
然而镇鸢舰哪里会放他舒舒服服撤退?
同样是立体打击,高千穗号被迎头痛击,舰桥被打烂,指挥官野村贞生死不知!
旭日人都看得很清楚,这样的局面强逼肯定要撞得头破血流,但是这种情况难道能维持很久吗?只看清庭舰队不敢大举反攻便知道,这种保命手段都是有时效性的。
刘步蟾也不敢赌旭日人是否敢于破釜沉舟,清庭舰队后队快速撤退,定鸢与镇鸢两舰押后,幻影战舰虎视眈眈地盯紧了旭日舰队,即便尾本知道在心中不断给自己鼓气,这会儿他也不敢拿旭日帝国几代人的财富去做赌注!
但是这一战,旭日帝国终究是胜者!整个东方,他们的舰队将横行无忌!
乌翎一言不发地看着那片海域,他仿佛能看到两名男子在对着他挥手,那个大胡子笑眯眯,那个白脸男子神情恬淡,他们的样貌,乌翎忘不了!也不敢忘!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
还有一个人没有得到制裁!
弃战而逃,当诛!
残杀同袍,该杀!
败坏大局,万死!
……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照亮大莲军港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地驻港士兵立刻精神了起来。
不为别的,港口驶进来的大大小小的战舰让他不得不挺直身板,只是眼睛不住地乱瞟,同时心里嘀咕:怎么回来的都这么少了?好像很多熟面孔都找不到了!
他们努力眺望,但是随着日头升高,再看不到其他军舰回来,这个时候再看不出其中的关节,这些老兵油子也不配在这里混饭吃了。
这样的局面换谁看都是惨败了!
即便胜了,怕是也没脸吹嘘吧?这可是世界第九海军!
旭日帝国算什么东西?几千年来都是东方的附庸!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一队队水兵互相搀扶着走上岸,还有大批抬着担架盖着白布的士兵垂着脑袋,最后还有一路捧着衣冠的士兵,这样的队伍,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士气!
刘步蟾踏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济鸢舰!
方博谦端的是好手段!
转进之事绝不落于人后!
济鸢舰当时也是躲藏在众舰身后,才能安然无恙逃出的,而且为了躲避问责,济鸢舰“一骑绝尘”,开进大莲军港后,一众水兵浑浑噩噩,而济鸢舰管带、帮带却消失不见了!
刘步蟾大怒,将方博谦临阵脱逃之事上报海军衙门,同时下令全城大锁,捉拿案犯!
乌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下定鸢舰的,他现在闭上眼就能想要智鸢舰被毁的那一幕,心中就会有怒火腾起!
……
“方管带!方管带!我们怎么办?”吴敬荣神色慌张,整个身子都缩在窗下,时不时探头往外看,然后又飞快地把脑袋缩回来。
方博谦和他的大副以及广甲舰管带吴敬荣三人躲在大莲城内一间民房内。
民房的主人是个浮浪子,给了两个钱就欢天喜地地去喝酒了,根本不关心这些人是谁。
方博谦沉着个脸,双手骨节发白,整个人身子靠在屋内的床脚上,身边还有一个箱子。
“我就知道,就知道这样会出事!”那名帮带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方博谦一脚蹬在他腰上,把他踹了个踉跄。
“妈了个巴子!这个时候逼逼赖赖,早干嘛去了?当时别跟着老子跑啊!有种学那邓世昌把命赔了?”方博谦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站起来,揪住那帮带的衣领子,低声骂道。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都听您的,听您的!”那管带哀求道。
吴敬荣从旁劝道:“方管带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内讧了!现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尽快逃离此地吧!”
方博谦捏了捏眉心:“要跑不难!找些普通的衣物换上,院子里还有辆小车,我们堆些杂物推着出去就说要下乡探亲就是了。
只是我们家人怎么办?他们可还在大莲城内呢!更何况如今刘步蟾全城大锁,城内城外都是寻找我们的兵丁,与其出城逃跑,不如躲在这大莲城内,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大丈夫何患无妻?大莲城内就只有两个妾室,死便死了,只怕他们到时候派人去我老家寻我家人晦气!”吴敬荣唉声叹气道。
方博谦眉头紧蹙,想起自己那新纳的一房小妾,那如同弱柳扶风般的身姿,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而且他在大莲广置房宅,如何舍得这些家财?
“这可如何是好?”那帮带只会来来回回这一句。
方博谦思来想去,突然眼前一亮,嘴角微微上扬,来了主意。
吴敬荣虽然嘴上说得轻快,但是却时刻关注着方博谦,见到他脸色有异,忙扯了扯方博谦的衣袖问道:“方老哥可是来了主意?快知会小弟一声,实在是让人心里煎熬啊!”
方博谦鼻子发出一声冷哼,面上带着得意之色:“我且问你,这北洋水师谁说了算?”
吴敬荣不假思索就要说“丁先达”了,但是他忽然醒悟,试探道:“李中堂?”
方博谦点头道:“当初正是李中堂点头,才把你们拨到北洋水师的,可如今我们恶了北洋水师上下,自然就得罪了李中堂!”
说到这里哪个不明白?
吴敬荣马上说道:“方老哥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要想对付过去,还是要从源头上解决,要是把李中堂那里对付了,他刘步蟾算个什么东西?”
“不错!正是此意!丁先达重伤,其他各舰管事的大多有伤在身,北洋这次折了这么多人马,最后还灰溜溜地落荒而逃,可以说是一场惨败!
这败局岂是我们这一艘两艘小舰能决定走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