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自己找去吧。”霍克停下来说道。几个同样穿着的麻雀在门口闲谈。
“到哪儿了?”
“从这进去往前走就是龙穴,除了在街区挖骨头的,其他女人都在里面。”
可是克里森感觉这个拱门离龙穴的山坡还非常远。看来修建下面的公共墓窖挖了不少地道。
“你不应该带我进去吗?”
“没时间。”霍克本来就是给总主教做脏活儿的人,把克里森交给他,他知道总主教的意思。只有没钱没势还想要功德的人才会来做静默修女,她们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悲惨的往事。但他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如何虐待欺凌这些修女还不被人发现。至于今天,他大概碰上了第一个可以欺辱的没穿灰袍的贵族。
“那我怎么找,起码不应该通知她一下吗?”
霍克脸上浮现出嘲笑,“大人说的对,应该有仆人给她传话,还应该有仆人给她打理好丝绸枕头和羽毛床,还有个仆人,哈哈哈……”这个霍克显然不是个讲笑话的高手,还没讲出来自己先笑场了,“还得有个仆人替她说话。替她指着马桶说,‘我要尿了。’”
周围的麻雀哄堂大笑,虽然这话本身也没啥笑点,但是霍克竟然就这样戏弄了一个蠢胖的贵族,还有比这更好笑的吗?
一个麻雀做出夸张的蹲马桶的动作,臀部朝向克里森。别的麻雀笑的前仰后合。
他们在故意激克里森,等他愤怒的冲过来,就会遇到一群麻雀的围殴。
可是克里森只是涨红了脸,目眦欲裂,下盘却稳得很,一步都没动。
看他没行动,一个麻雀站起来,从手边拿起一把铁锹。而克里森因为刚刚去了首相塔,连贵族必须的佩剑都没带。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突然一声呵斥传来,“愿圣母赐予你们慈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一个灰白胡子的老修士从拱门里出来。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袍,虽然同样寒酸,但却干净整洁,显然不似那些“麻雀”那样猥琐邋遢。
看那群麻雀笑的停不下来,修士大声呵斥道,“大白天的都没事做吗?去大门那边搬石头去!”
这修士大概有些威望,这伙麻雀互相瞧瞧,悻悻的离开。
克里森刚才坐马车去的圣堂贵族几乎必须骑马,又没穿戴任何带章纹的东西,还没带剑,所以霍克才敢如此怠慢他。
这是一群最懂得看人下菜碟的贫民,世家大族有的是办法积累功德,根本不会有人去做静默修女,即使有也不能承认,她的儿子竟然还跑来找她,这恐怕是家破人亡的贵族。
其实他们也没看错,家破人亡,不受待见,这几条克里森都占。
麻雀们终日被人踩在脚下,遇到这个“他们认为”好欺负的贵族撞上门来,怎么能不好好取笑一番呢。
“你这蠢猪吃空了你家的粮仓,要你妈去‘猫儿院’帮你还钱吗?”远远的传来一声叫骂。猫儿院是君临有名的妓院。
见麻雀们走远了,修士看着克里森这身材,又看看他华丽的丝绸衣衫,向他做了祈福的手势,问道,“愿诸神站在你这一边,这位少爷。请您原谅他们,他们的罪自有天父审判。有些言语像风,请您别放在心上。请问您是?”
克里森叹了口气,心想,同样是狂热的信徒,又同时是用信仰掩盖罪孽之人,父亲遇到的大概也是这样的人。他想起父亲说过,高贵或者卑劣不在于人穿什么样的衣服,也不在于他拜哪一位神。
他自报家门,把事情和修士说了一遍。
“克里森少爷,您一定要宽恕他们啊,现在教会和议会的关系确实……”修士显然为他的姓惊了一下。
“只要帮我找到人,我就只管我自己的事情。”
修士面露难色,连连摇头,说道:“跟您直说吧,找不到的。”
“为什么?”
“静默修女放弃了名字。你喊她不会有人回应的,那代表还留恋过去的身份。”
克里森心里其实也明白,但凡在尘世间还有所挂念的人怎么会来做静默修女呢。越想他越觉得愧疚。
“那我去她的房间等,这总可以吧。”
修士苦笑道,“名字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自己的房间呢?”
“那我进去,一个人一个人的认。”
修士看出克里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招呼他进到拱门里来。
克里森去私见静默修女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其实刚才主教让霍克对付他也是这个意思。可是谁知霍克狗眼看人低玩的太过火了,这事捅上去主教都得发配铁群岛。所以修士干脆顺水推舟带克里森下龙穴去看看,这事他自然不能再声张了。
拱门里的路不算宽,侧面有个小房间。修士进去,拿了两顶奇特的面罩出来。他带上一顶,克里森看这个面罩会把脸完全挡住,只露两只眼睛,口鼻部分是个夸张的鸟嘴,足有一尺长。
带着鸟嘴面罩,修士瓮声瓮气的说,“修女们终日接触尸体,要带这个做保护。”
克里森心如死灰,这面罩包的严严实实,静默修女的罩袍又有兜帽挡住头发,自己只能从身形上辨认母亲了。可是六年没见,谁知道母亲的身形是不是变化了呢。
但他还是不愿就这么放弃。
“这个你带着,”修士把手里另一个面罩递给克里森,“我带你进去看看。”
顿了一下,他说,“愿老妪为你照亮道路。”老妪也是七神之一。
修士又从小房间里拿了一盏提灯,克里森满心懊恼,他深知希望渺茫,但又不忍就此放弃。自己为什么就没早点来呢。
他跟上了修士,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修女,特别瘦,挺高的和我差不多,亚麻色头发,变灰白了一些”克里森顿了一下,心想那是妈妈六年前的发色,三年前仆人最后见到她时已经灰白了一半,“后来应该又灰白了一些。”
“老实说没有,我来做静默修女的代祷修士才半年。”
“那之前的修士呢?”
“去世了,那次瘟疫挺严重。”
“可是半年前还是冬天啊,那凛冬时节,怎么还有瘟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