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雾眼朦胧，怔怔地看着蓝玥。

她原本只是挂在祈福树上的一条红绫而已，从那棵树还不是人们的祈福树时便和它相伴，她是一条承载了某个人儿心愿的红绫，在斗转星移的时光里生了灵识，成了众多红绫中最特别的那个。

百年前，圣庙初建，阿烟将她祭在这圣庙之上，从此她承载的是千千万万人是期愿。

后来她化了形，成了圣庙的圣女，成了雾隐门收集信仰之力的器具。

她尽力忽视那些痛苦愧疚的情绪，却在时时刻刻不再渴望着自由，阿烟看着她在无助中挣扎却只能给予她些微的安抚。

她明白，因为他的立场，他能给她的自由这么多了。于是她靠着这些细碎的温暖坚持着，等待着他们的主来救赎她。

…

“即使回到最初，没有灵识那般，我也甘愿。”

“可是我不愿呢。”

…

她不明白蓝玥究竟是什么意思。起初，她以为连这点最后的奢望也无法实现，但轻拾的光芒覆在她身上，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们的主，他们的救赎，果然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

红绫笑了，是人们看着她的那种笑容。她不是那些饶信仰，但蓝玥却是她的信仰。

……

逃出圣庙的人们和玄衣守卫还没走远，便听见震动地的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那座屹立了百年的巍峨圣庙，转瞬之间，在雷云火响里化作了一堆废墟。

哗啦

倾盆的雨水冲刷而下，将所有烟尘浸湿淹没，最后只剩一摊摊难堪的泥泞。

圣庙塌了！

塌在秋日的雷雨中！

这些几乎生来就将圣庙当做信仰的人们，一时都难以承受这个噩耗。他们惊疑不定，心中却在猜测同一个问题：这是上对圣庙的惩罚吗？

如果连上都容不下圣庙，那是否也意味着他们一直以来的信仰都是错的？

柳烟立于一方青石之上，眸光深邃看不出情绪，雨水从他身上的灵力罩倾泻而下，形成水瀑，也给那堆废墟盖上一层朦胧。

蓝玥以最强硬的姿态拯救了红绫，她成功了，而他也将遵循约定，永远不再见红绫。

他勾唇涩然一笑，无声喃喃：“成功了呢。”其实他本就没有资格在她身边。

柳烟摩挲着手腕内侧的青色三角标记，那是雾隐门内门子弟的符号，只在门中有令之时才会显现。

无人发觉，那个布衣青年突然消失了踪迹。

……

你永远也猜不到蓝玥下一刻会做出什么惊动地的事。

这是蓝辰，唐瑾一和温黎摆脱了流萤的幻境之后，站在云雾山上一片狼藉之中时心里的共同的想法。

人群早已散去，就在雷雨倾盆而下将圣庙冲刷殆尽时，像躲避瘟疫一般迅速逃走。

玄衣守卫也不见了踪影，圣庙倒塌之前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他们可能已经回雾隐门复命领罚了。

蓝玥和望杏，明郁，宁嫣然几人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垂头站在那堆废墟前，不，废墟也已经没有了，充其量还剩一堆泥。

蓝辰来来回回在几人面前踱着步，握着佩剑的手背突出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怒气。

“好，很好，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蓝辰尽力压抑着怒气，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群鬼揍一顿，尤其是阿玥那丫头。

明郁和望杏宁嫣然面面相觑，又看了看罪魁祸首蓝玥，最后选择了坚决不开口的策略。

蓝辰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温黎见他就要动手，连忙过来阻止道：“蓝大哥，还是我来问吧。”

这事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蓝玥的手笔，蓝玥和蓝辰这对兄妹俩现在的关系本来就有些别扭，要让蓝辰来质问蓝玥这个祸头子，最后铁定又会弄得一地鸡毛。

温黎比蓝辰和唐瑾一两人要好些，并没有那么生气，他直接朝蓝玥温声询问道：“阿玥，这圣庙是你弄塌的？柳烟呢，也没阻止你？”

蓝玥知道他们是为什么生气，诛灵族和雾隐门关系复杂，而且这关系中诛灵族甚至还是处于劣势，这三人不是世家少主就是嫡少爷，自然是处处都要为族里着想。

她这次的做法，若是被雾隐门得知，极有可能会破坏他们以诛灵族的关系。

早便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同意，干脆借助入邪的流萤将几人困在了萤火幻境里。她虽然不愿用迹落净化流萤，但是可以让它暂时恢复些清明。

蓝玥心底叹了口气，干脆告诉了他们：“是，这圣庙是我弄塌的，柳烟也知道，而且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温黎惊讶道：“你和他怎么会有这种约定。”

蓝玥无法，只好叫出红绫：“喏，就是因为她，我的新侍灵。”

众人便看见从一道红衣身影突然出现在蓝玥身后，初时怯生生地从蓝玥身侧探出头来，又飞速缩了回去。

行吧，虽然还是有些疑问，但温黎暂时先放下询问蓝玥弄塌圣庙的动机问题。

他看了眼后面的那堆泥土，再次压下心里的震惊：“那你们这是怎么做到了？”

道这个宁嫣然就有些兴奋了，她邀功似地道：“就是用之前制的那些符啊。”

就那丫头之前做的那些符，能有这个效果？温黎一脸你莫不是在诓我的怀疑表情。

望杏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流萤用幻境制造了雷云滚滚的场景，我们三人便分别用声破符，水符和火符，模仿雷声，火球和雨水。那些人被迫近的雷声和圣庙顶的火球吓到后，便逃离了圣庙。”

明郁最后补充：“之后，阿玥便弄塌了圣庙。”

蓝玥在一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温黎：“……”

蓝辰：“……”

唐瑾一：“……”

事已至此，既然柳烟这个直接当事人都采取的放任态度，他们再不依不饶也不过去了。

几人又踏上了来时的路，此时际昏黄，落日隐在一层乌云之后只显出一圈微亮的光晕。野鸦挂着光秃秃的枝干上，嘎嘎叫得凄凉。

云雾山上再没有什么圣庙了，雾隐门的野心和那场人造的雷雨一齐掩在了湿泥里，错误的信仰从此崩塌，榕树红绫祈福重新变成隶纯的期盼和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