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玉原本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听到这最后一句,神色一僵。
七年为一人不婚不娶,不管怎么,都有点儿震撼,但是这震撼对白锦玉来讲并不是太厉害。
苏丽华在许配凤辰之前,曾是长安城里秀出半行的名媛,花容月貌、六艺俱佳、仪态万方,仰慕者多于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你好……”白锦玉先从刘可风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心里思忖:苏丽华嫁给凤辰都七年了,这个刘可风还对她念念不忘,可真是实心眼一个。
不仅实心眼,通过他敢跑到这个地方来拉住她的举动看,还是个傻子。
不过苏丽华的魅力有多大,她白锦玉早已领教过。跟七年前为她送了命的那个苦主比,眼前这个守身七年的刘可风只能算是意思了。
刘可风木木地看着自己空掉的双手,一派怅然若失。
白锦玉也不知道要跟他什么,只想赶紧结束这个照面,遂假意张了张远去的人流,有礼道:“我得进殿了,告辞!”着,赶紧避瘟神似地走了。
合仪殿高堂广阔,布置精美,殿中座案挤挤挨挨,场面十分盛大。
一个宫女过来将白锦玉领入座位,她骤然发现与上次皇后生日的宫宴不同,这回她分到了一个前排的座位,不仅前排,还非常靠上,几乎与凤辰相对。
她左右看了看,原因了然于目。
今日的女宾多为朝中肱骨的千金,白锦玉的王妃身份在这个场合上绝对是碾压群芳了。
所有女宾中就她一个已婚的,换句话,就是所有的男宾中只有凤辰一个人带了妻室。
这么独树一帜,白锦玉不知道该不该谢谢凤辰。她这么想着,目光就向凤辰看去,只见他正在和座旁一位年迈的宗亲话。
着着,凤辰余光瞥见白锦玉在看他,遂分了一隙,对她微点了下头,才继续回去又同老者谈下去。
白锦玉将目光移过一点点,就看见了坐在凤辰身后的言洛和谢遥。言洛人缘很好,前后左右都有人找他攀谈,而谢遥则恰恰相反,俊是俊的,就是俊得独成了一道冰冷的风景。
白锦玉将整个大殿都扫视了一遍,这一扫才发现不得了!这个探花宴不仅那些三甲进士都来了,还有总领六部的尚书令秦坚、刑部尚书韩炎、苏丽华的爹工部尚书苏策,加上刚才看见的玉玄子……她想:六部尚书应该都在此了!
白锦玉留神看了韩炎一阵,并没看到他和谁有互动,故而也没有看出哪位青年是他的儿子韩品贤。
不过,可以肯定,这场专门犒赏三甲的宴会,这韩品贤肯定是在现场的。
突然,白锦玉感到有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她心看去,见是苏策,眼前差不多一黑!她旋即端起腰背,恭敬地向他点头致意,继而从容不迫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然而这另一边,她看了好心塞,眼前全是十五六岁活泼可爱的妙龄少女,嫩得能掐出水来,她坐在她们中间,当即给自己判了一个苍老。
不一会儿,太监口呼太子凤煜进殿,满座起身,随后帝后二人携同几宫娘娘款款而出,殿中一片山呼万岁,躬身拜礼。
凤华和皇后坐于大殿正中,吴贵妃和几个娘娘分坐两侧,太子及太子妃紧靠着帝后。
山呼海啸的朝礼后,凤华双手示意众卿落座,他俯视着大殿宣告今日这场探花宴由太子主导,他和皇后从旁只做观赏。
此谕一下,尚书令秦坚带头拍起马屁,众臣紧随其后,一太子贤能主导这区区探花宴绝对游刃有余,二太子有茂美之德做这结缘之事再好不过。场面一时虚假和睦。
探花宴开始了,但并没有一来就直入相亲的主题,而是先上了一些丝竹管弦和歌舞节目。
太监宫女穿梭在宾客间分付菜肴,殿上琴韵声声、美人婀娜翩翩。白锦玉有心看歌舞,奈何凤辰就坐在对过,无论视线往那里瞟,总是逃不开的看见凤辰。
她觉得这不是她的问题,只怪凤辰太扎眼,一目扫过去,他总是人群中第一个被看到的人。
“你们看晋王殿下可真好看!”
“是啊,他的头发梳得真别致,明日我叫我家弟也梳个一样的。”
“听他王妃也来了!”
“哝,就是前面那一个。”
“她为什么要来啊?好尴尬啊!”
……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姑娘言谈之中对凤辰的倾慕有佳,让她很不舒服。
白锦玉再次向凤辰看去,只见他蔚蓝的身姿端坐人前,端端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美好无匹。
她的不舒服快变成了隐忧,白锦玉突然有点后悔把凤辰打扮得这么好看了。
早知道不梳这鱼骨辫了,提到鱼骨辫,她不禁瞄向凤辰发赌那抹蓝色缎带。
也奇怪,她心中的那股隐忧突然地就荡空了。
这瞬间,她恍然明白了凤辰为什么今日要束这根发带了!
探花宴是相亲宴,这样的一个场合,他的发丝上系的是她的发带,这几近宣誓主权!
意识到这一点,白锦玉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被一股喜悦涨满了。
不知过了多久,歌舞渐歇,静下来的合仪殿却反而攒动起来。白锦玉不明所以,就耐心地等待着。
在太监几句客套话后,太子凤煜起身,向殿中宣道:“今日群贤佳丽济济一堂,依照探花宴的规矩,本宫要出一道题让众卿来一展诗才了。今年的诗题就以“春缘”为题,有意探花者,自吟上半首“春”,再指定人选对下半首“缘”,各位爱卿,谁先来打个头阵?”
殿中顿时一阵左顾右盼,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子自告奋勇道:“太子殿下,微臣先献丑了。”
凤煜颔首道:“哟!原来是今科状元,由状元郎一马当先甚好甚好,就从爱卿开始。”
那状元欣然领命,略一沉吟后,他朗声道:“眉黛春生杨柳绿,玉楼人映桃花红。微臣斗胆,想请鸿胪寺李大饶千金对下半首。”
殿上当即发出一阵低低的起哄声,众人目光一起往女宾这里汇聚,落在了一个绿衣女子的身上。
女子躲避不得,羞答答地站了起来,她先看了状元郎一眼,接着又朝自己的父亲看去,得到应允的许可后,她虽然羞赧,但终是点零头,答道:“华堂乐奏成佳偶,妆阁辉生结良缘。”
此话一出,满殿抚掌欢庆,这一首春缘又应题又应景,而且满满的郎情妾意,实在是开了一个好头,殿上的帝后、太子、众妃都非常满意。
紧接着,又一个年纪稍长明显家中已有妻室的男子也站了起来,他吟了句“名花映艳同心侣,美酒留春婪伟杯”,请了一位御史台的千金对下半首。
那千金也慷慨对答,可惜答的却是“鹊桥初驾双星暗,熊梦新星行一日短”,算是婉拒了那男子的爱意。
纵然没有对上眼,但是二饶诗句仍是对仗工整,也紧紧围绕了“春”、“缘”二字。
一来二去的,白锦玉清楚了,这是通过对诗的方式来探知对方的心意。有情无情,都在诗中表达,就算拒绝了也十分的体面文雅。
由于前面几对人做了很好的示范,后面纷纷的才子佳人站了起来,或主动或被怂恿对开了诗。
白锦玉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不禁也觉得妙趣横生,回味无穷。
只是这回味无穷中也略有不平,就是公然看着某些一看就已有家室的男子还在这里相亲对诗,这个让她不平。
这对诗到后来,参与者越来越踊跃,女子先起诗点名郎君应诗的情况也渐渐多了起来。但是,来去多少回合,偏没有一个女子敢给最打眼的晋王点名的。
白锦玉想,这大概跟自己在场有很大的关联,她这个晋王妃压阵,当是吓退了不少人。
正这么想着,高坐御上的凤华忽然洪声道:“对了半都是别家在对,我们凤室就没人参与吗?”
皇帝这么发话了,殿中静默了一阵。
片刻后。
“那就让臣弟来吧!”
凤辰从位子起身,微微俯身行礼,恭敬地向凤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