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宫里的奴才,最是会审时度势,也最是人人一双势利眼,而这一点上,在慕久笙与厉云岚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厉云岚在这宫中,虽也算半个主子,却是罪臣之女,又不得楚临川看重,因而吃穿用度,大都被奴才们中饱私囊、克扣用度,眼下已入中秋,身上却只是薄薄一件衣衫,寒风一吹,愈发显得身量单薄。
而慕久笙则是皇上眼里心上之人,下人们不克扣,各个都巴不得去给添补上些什么,唯恐怠慢了去,便是慕久笙鲜少踏入的关雎宫,也是到处被擦拭的窗明几净,地板都能反光,每日的鲜花不断,眼下慕久笙身上所穿着的是楚临川亲自下令让御衣坊给缝制的秋衫。
这御衣坊带着“御”字,自然是专供皇上所用,而御衣坊之人却丝毫不敢怠慢,长袍、褂、内袄、外衬等等,无不做工精致,针脚细腻,用的丝线都是每年巴蜀等地特地上贡的,便是随便一颗扣子,也是用着邻国送礼时送来的珍珠。
慕久笙不识货,厉云岚却是看得分明,毕竟,多年之前,这些东西都是先经过她爹之手,而后任她挑选过后,方才呈现到楚临川面前。
不能再想当初了,厉云岚深吸一口气,缓缓攒出一抹笑意,道:“看来世子是认识那位姑娘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那么标致?”
慕久笙咧嘴一笑:“这个本世子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喜欢表兄?”
厉云岚眉心一跳,喜欢么?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不便明罢了,敏锐的捕捉到那个“也”字,勉强开口道:“还有谁喜欢皇上?”
慕久笙挑眉看看自己的手指,掰着指头道:“那太多啦,听有个宫里叫锦绣的宫女,日日给表兄绣香囊,就是一直没有胆子送出去,还有个宫的宫女叫茯苓的,给表兄纳了个鞋底子,让该宫的管事太监给没收了,听现在正和那太监对食呢!还有,现在人人都挤破了头想要去御衣坊、御膳房这样的地方,就为了能想象一下表兄穿上自己做得衣服、吃自己做的饭的样子。”
也是难为厉云岚耐着性子听慕久笙这些了,而后又循循善诱道:“那,世子是如何知道的?”
慕久笙笑嘻嘻道:“李子公公和我的!”
李子虽对于楚临川和慕久笙之间的不太好的关系很是不看好,但到底是觉得慕久笙这熊孩子惹人疼,关键是能治一治他家皇上,故而,也时常和慕久笙些宫里的趣事,毕竟难得有人愿意陪李子公公八卦
厉云岚垂下眼睑:“那皇上可有对哪个宫女或谁另眼相看?”
慕久笙颇为得意道:“那当然便是本世子啦!”
厉云岚无语,轻咳两声道:“我是女子。”
慕久笙坏笑着看着厉云岚:“姐姐你还没你是不是喜欢表兄呢?”
厉云岚勾唇笑道:“皇上英明神武、雄韬伟略、人之姿,谁会不喜欢?”
慕久笙赞同的点点头:“也是!”
厉云岚正准备再问,却听见慕久笙对着她身后凉亭招手道:“表兄!”
厉云岚一回头,果然看见是楚临川,不知来了多久,正坐在那里喝茶。厉云岚带着嘲弄的笑意道:“呦,什么时候开始,咱们楚帝也开始偷听人家话了?”
楚临川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生儿过来!”
慕久笙朝着楚临川跑了过去,楚临川道:“日后离她远点!”
慕久笙撇嘴:“你那么忙,宫里这么无聊,都没人陪我玩儿!”
厉云岚掩唇笑道:“世子若是不嫌弃,无聊的时候大可以来找云岚玩儿!”
话是对慕久笙得,眼睛却看向楚临川,带着浓浓的挑衅之意,如若威胁一般。
楚临川眸色一沉:“无聊的话就多看书!回去吧!”
跟着楚临川回到未央宫里,楚临川正色道:“那女人有些疯癫,玩儿可以,不要伤着自己!”
慕久笙有些无趣的“哦”了一声,而后一头扎进了扶荔殿,楚临川扶额,熊孩子没事就往扶荔殿跑,都不怎么理自己了,肿么破?拆了吗?
不怪慕久笙冷落了楚临川,而是近日来秋播的一批种子如唐菖蒲、金鸡菊、勿忘我等都开始发芽,几乎每日都长长些许,慕久笙自然顾不得楚临川。
楚临川眼中闪过一抹奸诈,忽然想到一个可以一举干掉两个眼中钉的办法!
第二日,慕久笙难得的早早起了床,一爬起来就朝着扶荔殿抛去,被一阵风带的一激灵的楚临川:“”
不过,楚临川却也没什么,只是好整以暇地做起来洗漱、更衣、束发,不大会儿,果不其然,就听见了慕久笙的咆哮声:“阿狸!”
楚临川这才悠哉游哉的穿好朝服,戴好冠冕,走到扶荔殿前敲敲门:“怎么了?”
而后,很是满意的看着眼前一片狼藉,花什么的都没祸害,独独是慕久笙前些种下的那一片种子悉数被抛了出来,而阿狸还一脸茫然的躺在种子中央。
楚临川看着慕久笙气急败坏的样子,道:“朕先去上朝了!”
众大臣们都能注意到今日皇上似乎心情不错,连刑部尚书呈的折子上有些问题,没有查清就上奏这样的事情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申斥几句,连俸禄都没罚,而给刑部尚书汇报这折子的桑道茂则是恼火不已,皇上今日心情好,却害的他本来打算借此扳倒刑部尚书从而自己上位的计谋都没得逞。白白惹得刑部尚书对自己起了疑心,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桑道茂只觉已经看见刑部尚书朝自己投来的不善的目光,看来,日后自己不但要夹着尾巴做人,这穿鞋是必须的了!
楚临川今的好心情仅仅维持到下朝,等楚临川回到未央宫,就看见慕久笙正抱着阿狸满脸不善的看着自己:“表兄,扶荔殿那事是你做的吧!”
楚临川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怎么会?那扶荔殿还是朕给你造的呢!”
慕久笙冷哼:“阿狸的爪子没有那么大,而那土上的痕迹分明是虎爷干的!还有狼毛呢!而你之前已经嘱咐过看守的人,不准放虎爷进去,虎爷进去了,就明有你示意!”
不是对虎爷偏心,而是虎爷先前已经祸害过一次扶荔殿了,吃了一片的草莓,楚临川很是恼火,故而才特地叮嘱过扶荔殿的侍卫。
楚临川闻言,只想把虎爷拉出来揍一顿,这点事都办不好!居然还有狼毛落下了!悄咪咪的一脚踹在虎爷身上,满脸无辜道:“朕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可能是虎爷和阿狸一起”
到这里,阿狸已经开始呲牙咧嘴唧唧歪歪的控诉楚临川了。
慕久笙恶狠狠道:“还狡辩!阿狸干了坏事从来都是藏得好好的,第一个逃离现场,怎么会做了坏事还不走?”
阿狸闻言捂脸:“唧唧,唧唧唧唧唧唧!”矮油,这都被你发现了?
楚临川心虚得很,实在的,要是不戳穿还没事,一旦戳穿,他是知道慕久笙有多看重那几颗种子的
轻咳两声:“那一定是虎爷对阿狸怀恨在心,才会栽赃嫁祸给阿狸的!”
楚临川旁边虎爷一脸愕然,怪叫道:“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呜!”你个坏人,居然让虎爷顶锅!
而后虎爷竖起一只爪子,指着楚临川又是一阵怪叫:“嗷呜,嗷呜,嗷嗷呜,嗷嗷嗷嗷嗷!”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干的!
楚临川顿时觉得脸上很有些挂不住了,正想再和慕久笙解释,就听见慕久笙道:“镇南王府太久没人住,都没有人气了!我去住一阵去!”
完,慕久笙起身抱着阿狸离开,楚临川欲哭无泪。
慕久笙前脚出去,后脚楚临川恶狠狠的眼光已经和虎爷畏惧的眼神对视。
接连数日,楚临川各种让人去请慕久笙进宫,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好转。
楚临川这还真是第一次这么久没见慕久笙,无奈,干了坏事的某人为了将功折罪,只得亲自动手将扶荔殿的种子重新种下,每日去探望,只盼着快些发芽能让某人回来。
而这日厉云岚前来拜见楚临川,正赶上楚临川正在扶荔殿里给植物们施肥,厉云岚进来就不心踩倒了一株八宝景,接着,厉云岚就看见楚临川不善的目光,以及恶狠狠的声音:“滚出去!门口守卫都干什么吃的?”
话这也怪不得门口守卫,楚临川怕人瞧见自己如此卑微的样子,故而都把人撵出去了
宫中如何,慕久笙不知道,正每日自由自在快快活活的和叶荣筝、顾南柯三个四处游玩,欢喜得很。
这日,叶荣筝问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呀?怎么这么衰败?”
慕久笙抬头一看,却是满眼复杂,百香阁当日,她就是在这里碰见烟罗的,而如今,百香阁因为青莲教一事落败,烟罗也不知在何方,可谓是世事难料啊!慕久笙沉吟一下:“荣筝,你,本世子把这里买下来,日后也能挣点钱,你如何?”
叶荣筝点点头道:“倒是不错的主意,不过。你打算开什么?”
慕久笙挑眉:“茶馆吧!”
从前,慕久笙一直想有个咖啡店,要摆满花,如今咖啡店是没戏了,但是茶馆总还是可以的。就拿楚临川的那些茶出来卖,肯定能吸引不少人,而且还能探听些消息帮帮楚临川,毕竟茶馆嘛,正是事情的地方。再找个书人,自己从前听过的那些故事,唔,李子公公就不错,和他能挣钱还能八卦,他肯定来!
叶荣筝进京多日,却还没好好领略这帝都的风土人情,只知道与姜县是大不一样,故而打算好生瞧上一瞧,走着走着,便到了桑陌的成衣店,旁边的肉香如故,阿狸也闹腾着要去,看了眼叶荣筝,慕久笙道:“你带着阿狸去吃些东西,我先去这边成衣店,这里有我故人!”
叶荣筝点点头,接过阿狸,去了隔壁,而慕久笙则是进陵,见是一个丫头在张罗着,遂问道:“桑姑娘可在?”
那丫头斜眼瞧了翻慕久笙,却见慕久笙衣着朴素,更是连个下人都没跟随,难免看轻了些,却殊不知看着寻常的式样,实则是一匹万金的上等丝绸制成,丫头道:“我们姑娘,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慕久笙蹙眉:“你只管去通报!”
丫头冷哼:“想见我们姑娘、上门巴结的人多了,若是各个都见了,我们姑娘忙得过来吗?”
慕久笙问道:“想见你们姑娘的人很多?”
丫头高傲道:“那是自然!我们姑娘的妹妹可是镇南王世子的人!”
慕久笙闻言一愣:“等等,你们姑娘是的几姑娘?”
丫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大姑娘了!”
慕久笙惊讶问道:“三姑娘呢?从前不是三姑娘在这里的吗?”
丫头扫了一眼慕久笙:“我你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土老帽啊?三姑娘是镇南王世子的人,如何还能再抛头露面?这不,这铺子就让我们姑娘来管了!”
慕久笙有些遗憾,看来今日是见不着桑陌了。而正在此时,楼上有女子声音响起:“霞儿,怎么了?”
着,那女子摇曳而下,唤作霞儿的丫头冷哼道:“一个打听三姑娘的人!”
而丫头不认识慕久笙,桑柔却是见过的,赶忙道:“桑柔给世子爷请安!”
闻言,丫头哆嗦了,慕久笙看了一眼丫头,道:“桑姑娘无须多礼,丫头,在衣服店做事,对衣裳料子还是要认一认的!”
丫头已然吓懵了,桑柔见状便知,这丫头定然是狗眼看韧,惹着世子爷了,赶忙道:“世子爷恕罪!霞儿,霞儿她只是”
慕久笙拂袖离去,还能听见身后“世子爷喝杯茶再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