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皇上召集世家的公子哥们去北辰山的后山腰狩猎。虽然北辰山属皇家重地,不会有凶猛野兽,但飞禽走兽还是不少的,皇上兴致来了,便经常来狩猎,如今赶上祭天大典长住北辰山,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一早,皇上便带着一行人进入了后山的狩猎区域,女眷们闲来无事便自由活动。
云敖和云峙自然都陪同皇上狩猎去了,柳莞心在自己院中看看书,抚抚琴,逗弄一下幻雪,倒也悠闲自在。
刚用过午膳,便见芊儿引领着一人走进院中。柳莞心看清来人是容妃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走到柳莞心近前也没有行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道:“我家娘娘请雪姬姑娘未时三刻到道观旁的凉亭叙话。”
柳莞心一愣,心想这时辰娘娘不该在午睡的吗?可也只是略有狐疑,并未多想,便点头应道:“雪姬一定准时赴约。”
李嬷嬷再无多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
柳莞心起身稍作收拾,便准备去往相约地点,山中小路崎岖难行,她不想让容妃娘娘久等。
另一边,容妃已等在凉亭中,李嬷嬷说茶水凉了要去续点儿热的,便离开了。容妃也不知今日雪姬为何突然约她,还约在这种地方。那次交谈算不得愉快,但也还算意义明了,兴许雪姬是想通了,亦或许她有什么条件,但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为了她的儿子们,她都能做到!
容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凉亭边,这里能眺望到更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延伸至远方,消失于天际。她只希望雪姬能够明白,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
身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伸出双手用力一推,在容妃还未来得及反应出声时,便从凉亭的栏杆边滚了下去。
柳莞心走到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时,便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特别的扎眼。因着在一片绿色中,任何一抹亮色都会很显眼,所以一眼便能看到。柳莞心感到一丝不安,便走到近前,惊讶地发现竟是容妃娘娘,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恐惧,她颤抖着手探了探容妃的鼻息,心下安稳了些许,还好还好,娘娘还活着,便跪坐在地将容妃抱在怀里,轻轻地呼唤道:“娘娘,娘娘,您醒醒!”见容妃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脸上手上都是刮伤,裙摆也被刮破了。柳莞心抬头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凉亭便在她们上方几尺高的地方,容妃很可能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不知还有哪里受了伤,得尽快找人帮忙才好。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吓了柳莞心一跳,她一抬头便看到李嬷嬷正趴在凉亭栏杆上看着她们惊叫。柳莞心一喜,正想叫她来帮忙,却听到李嬷嬷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谋害容妃娘娘啊!”柳莞心一愣,柳叶弯眉便拧成了一团。
李嬷嬷的惊叫声仍不绝于耳,远处由远及近传来了马蹄声声,看来狩猎的队伍回来了,时间算的可真准啊!柳莞心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容妃,心下一沉,终是大意了!
大殿上,柳莞心跪在殿中间,正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皇上坐在上座,满面凝重。满屋子的人也都大气不敢出,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随行的御医从内殿里出来,向皇上叩拜一礼,拱手道:“回陛下,容妃娘娘从高处跌落,摔到了头部,伤势严重,需悉心静养,至于……至于何时能苏醒过来,老臣……老臣也实在是说不准。”说完吓得趴在了地上。
皇上的脸色愈加的难看了,怒道:“什么叫说不准!朕养你们有何用!”
“皇上息怒啊息怒!龙体要紧啊!”九盛春在一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劝到。
皇上深吸了几口气,顺了顺火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立马哭倒在地,喊道:“陛下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是她!就是她!”边说边伸手指向柳莞心,“是她约我家娘娘在凉亭见面,奴婢去换壶热水的功夫,回来娘娘就被这妖姬推下了凉亭,求陛下杀了妖姬替我家娘娘做主啊!”
“不可能!雪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旁的云敖急辩道。
“三殿下可千万不要被这妖姬蒙骗了啊!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明的可是您的生身母亲!前几日娘娘召见了她,说了得罪她的话,她便怀恨在心,今日才伺机报复!”
“你说是雪姬约见的母妃,有证据吗?”云峙在一旁厉声问道。
“奴婢有证据!”李嬷嬷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过头顶。
九盛春走下来接过李嬷嬷手中的纸,看了一眼,又深深看了眼李嬷嬷,转身将那张纸递给了皇上。
那张纸上写着“未时三刻,道观凉亭想请娘娘一叙,事关二位殿下。雪姬上”
“仅凭一张字条,也不能将人治罪吧!”云峙是绝对不会相信柳莞心会做这样的事的。
“陛下,”不知何时上官安杰出现在殿中,此时他上前一步叩拜道:“草民因身体有缺并不能随陛下一同去狩猎,便独自一人在山中游玩,事发时,正巧路过,目睹了一切,草民可以作证,”上官安杰瞥了一眼柳莞心,阴毒的笑道:“是雪姬与容妃娘娘发生了争执,将容妃娘娘推下了凉亭!”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所有人都惊诧不已,这是人证物证具在,赖都赖不掉了!
李嬷嬷又适时鬼哭狼嚎了起来:“陛下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娘娘陪伴您十数年,一直是您最宠爱的嫔妃啊!如今却遭妖姬残害,生死未卜,求陛下杀了妖姬,为娘娘报仇啊!”凄厉的哭喊声在殿内回荡,让人心神烦躁。
九盛春不紧不慢的声音淡淡的响起:“陛下自有公断,哪里有你在这儿哭闹的份儿,即便再为主子着急,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这听起来并不阳刚的声音却有着一种特殊的震慑力,让李嬷嬷瞬间住了口。
皇上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抬眼看着从一开始便安静得如同局外人的柳莞心,问道:“雪姬,你可认罪?”
柳莞心此时才慢慢抬起头,不卑不亢的注视着皇上:“雪姬没做过!”
“这信是你写的吗?”皇上随手将那张字条扔在柳莞心面前。
柳莞心低头看了一眼,字迹临摹得确实很像,但她自己写没写过这样的信当然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柳莞心抬起头,这一次她看向了云敖的方向,也许只是想得到一个信任的眼神,也许只是想单纯的看他一眼。
云敖和云峙站在皇座下首,此时他俩都在看着柳莞心。她跪在那里,一张小脸略显苍白,身上的衣裙因着救容妃而蹭上了些许的污垢和血渍,未显狼狈却带着一丝颓废的美,一双灵动的眼睛闪着精光,是坚毅是果决是勇敢是无畏。
柳莞心转头正视皇上,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所谓的物证,也不过就是这一张字条,字迹可以模仿可以伪造,并不能确定就出自雪姬之手。至于人证嘛……”柳莞心不屑地看了一眼上官安杰,继续盯着皇上说道:“上官公子在九洲城内早已臭名昭著,想必陛下也听说过吧!这样的人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还有待商榷。”
上官安杰瞬间阴沉下脸,恶狠狠地说:“雪姬,污蔑高官之子也是要下狱的!”
柳莞心根本懒得理会上官安杰,看他就像只癞蛤蟆:“是不是污蔑上官公子自己心里有数,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雪姬推了容妃娘娘,你心里更有数!”转头看向皇上,“陛下,雪姬没有做过伤害娘娘的事,还请陛下明察!但雪姬叩谢陛下能听我此言,如若所有的案子陛下都能明断,那便再无冤案了!”说完叩拜在地。
柳莞心的最后一句话惊得云敖和云峙差点失了仪态,她意有所指,他们又怎会听不出来,只是皇上眼下忧心容妃,没有细想,云敖急急地扫了一眼皇上,说道:“雪姬要谨言慎行!”
“陛下!”一声急切地呼唤传来,打破了殿内僵持的局面。洛十娘闻讯赶来,提裙跪在柳莞心身旁,向皇上叩首行礼:“陛下,请听十娘一言。”
“你说。”
“雪姬自小长在十娘身边,十娘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她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如今证据确凿,十娘不敢祈求陛下能从宽处理,但求陛下等娘娘醒来,便可知分晓,一切真相大白。在此期间,十娘愿负起监管之责,严令雪姬闭门思过,等待陛下处置。”洛十娘深知此时的局面再僵持下去只会有害无利,不如她出面退一步,以退为进。总好过柳莞心被囚禁,一旦柳莞心落入了敌人的掌控范围,只会如待宰的羔羊,那时便一切都晚了。一旦柳莞心出现任何闪失,敌人便可以随意在她头上施加罪名,那时更是百口莫辩了。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凌霄也适时开口道:“皇兄,臣弟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时间班师回朝,毕竟优秀的御医都在宫里,御医院会诊一定会保容妃安然无恙的,只要容妃醒了,那么其他的慢慢再说也来得及。”
凌轩看了眼凌霄,又看了眼跪在殿下的洛十娘,还有她身旁那个神情和语气都同她如出一辙的雪姬,当真是像她年轻时啊!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