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击断了秦岭保持清醒的最后一根神经。他猛然起身,却因药物而全身酸软使不上劲,只是瘫软的从草垛上翻滚了下来,正巧撞在了大牡丹花娼妓的脚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秦岭便趴在地上抱着她的脚,如野狗一般,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动作在地上乱蹭了起来,似乎想要扑灭他身上的欲火,却奈何这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大牡丹花娼妓被秦岭吓了一跳,片刻惊诧后发现他也只能抱着自己的脚使劲,便不屑的踹了他一脚,调笑道:“秦大公子,只抱着奴家的脚可不过瘾吧?要不要舔舔啊?”说着当真将自己的鞋袜脱了下来,伸出一只脚凑到秦岭的眼前。
此时的秦岭哪还有什么理性可言,犹如行走在沙漠中终于找到水源一般,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抱着大牡丹花的脚便开始舔,舔得大牡丹花咯咯直笑。其他的娼妓也都跟着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一旁的柳莞心看着地上的秦岭,不禁冷笑起来,论羞辱人,这些下等勾栏里的娼妓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她们每天迎来送往,承接着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其中也不乏有变态花钱拿她们撒气泄愤,她们的心中也积攒着对世俗的怨气,对命运的不公,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清清白白的度日呢?
这一夜,娼妓们是茶也喝好了,点心也吃好了,最关键的是大戏也看好了,玩也玩好了,顺带着还发泄了一下往日里的怨气,真是痛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柳莞心将娼妓们送至角门,其中一位面容较为出色、好似是所有人之首的娼妓向柳莞心行了一礼道:“多谢雪姬姑娘今日的盛情款待。”
柳莞心从怀中取出一只钱袋递给这位娼妓,她接过,一经手便知分量,着实是比她们所有人一个月的银两加起来还要多,不禁惊讶地问道:“姑娘这是……”
柳莞心笑笑说:“今夜有劳各位姐姐们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雪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回去后劳烦各位姐姐把今夜的所见所闻都如实的传扬出去。”
娼妓们都禁不住讥笑了起来,今晚的事想想都觉得好笑,就算当谈资都能聊上一年半载了!
为首的娼妓笑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轻声问道:“姑娘想传扬到什么程度呢?”
柳莞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接下来的几天,柳莞心过得很平静,她在等待。
催情药的药效维持几个时辰便会消失,秦岭便会清醒过来,虽然药效作用会使他失控但并不会失忆,所以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都做过些什么,这才是最痛苦的。多么不堪多么羞耻的事如果忘了便还好,可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曾怎样被下贱的娼妓羞辱,怎样将自己最隐晦最不为人知的卑微毫无隐藏的展现人前,从开始想杀了柳莞心到后来想自尽,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可言!柳莞心在践踏他的自尊底线,在摧毁他最后的意志!好歹毒的女人啊!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小人物,那些勾栏里的女人们如一张细密的巨大的网,网络着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各色人等,好似一夜之间,关于秦家少爷的丑闻便传得街知巷闻了。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在谈论此事,但凡随便路过一个茶摊一个面馆,说的便全是“秦公子怎样怎样……”,着实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了!
还有与秦岭相熟的公子哥们亲自登门拜访过,却也没寻到人,秦府的管家说已然有几日没有见到他们家大少爷了。众人也都皆以为是推脱之辞,想来这样的风言风语下,秦大公子不想见人也是常事。
洛神坊后院内,柳莞心在池塘边喂着鱼,一旁的石桌上有芊儿为她备下的茉莉花茶和桂花米糕,午后和风阵阵,不急不躁的吹拂着,吹起池塘中水波重重,一层叠着一层,鱼儿都随着水波慢慢游荡。
绿荷穿过前庭向柳莞心走来,微微行了一礼后便直截了当的说道:“秦忠已经抵达京都了。”
柳莞心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全散入水中,看着鱼儿们争抢着,一抹浅笑挂在唇边,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应了声:“嗯。”随手拿起桌上的盖碗,用杯盖有一搭无一搭的撇着茶叶,问道:“秦岭怎么样?”
“还活着,按照姑娘吩咐每隔几个时辰喂一次那个药,他便一直在自己瞎折腾。”
柳莞心喝了口茶,笑了笑说道:“有劳姑姑了,别让他死了。”
天还灰蒙蒙时,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洛神坊的后门驶出,直奔秦府。在秦府门前停稳后,车夫便从马车上拖下来个什么,扔在了秦府大门前,然后驾上马车便扬长而去。
太阳升起,天光大亮,沿街的小贩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准备支起门板,开始一天的买卖,正收拾桌椅板凳时,不经意的朝街对面瞥了一眼,这秦府门口放的是啥?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看清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发现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交头接耳的远距离围观起来,却也没人敢贸然上前。后来有个伙计胆子大,上前敲开了秦府的大门。门房出来一看便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回去通知了秦府大管家。
秦府管家踉踉跄跄的跑出来,看到门口场景时,惊得差点被门槛绊倒,脸色瞬间灰白一片。只见,失踪多日的秦家大少爷秦岭此刻正赤身**,一丝不挂的躺在秦府大门口,没有意识,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皮肤呈现异常的嫣红,全身却无明显外伤。在秦岭身旁放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洛神坊”三个大字。
管家急忙遣人将秦岭抬回府中,紧闭大门,好像关上门便能杜绝一切似的。殊不知从黎明到清晨的几个时辰里,秦岭赤条条的躺在秦府门口的情景早已被众人传扬得绘声绘色,更为这阵子的流言蜚语添油加醋!
秦忠被请来时,秦岭已被抬回了卧房,郎中也请了来,正在搭脉诊治。
管家将一早的来龙去脉向秦忠一一汇报,秦忠从回到京都便听闻了些许流言蜚语,但没放在心上,今日之事,初闻震惊不已,后来便勃然大怒。想来他秦忠乃是三朝元老,征战沙场数十载,秦式满门忠肝义胆,怎能受此奇耻大辱!一个小小的洛神坊,如今竟也敢骑到他秦家的头上来了!秦忠一怒之下,竟单手将写着“洛神坊”的木牌生生捏断了。一旁的管家惊得冷汗直流,这位秦家的大家长本就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一旦发起火来更如一头暴躁的雄狮,只是靠近都让人极具压迫感。
郎中诊完脉,扶了扶额头冒出来的汗,叹了口气。
秦忠梳理了一下肝火,沉声问道:“如何?”
郎中压根不敢直视秦忠,只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将军,秦公子的症状乃是服药所致,已药入五脏,伤了脏器,怕是无力回天了……”
秦忠怒目圆睁,一时竟有些接受不了,不禁问道:“你是说岭儿没救了?……药?什么药?”
郎中抬头看了眼秦忠,又迅速的低下头,为难的说道:“是……催情之药,许是吃了不少……”郎中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实在是胆寒啊!
秦忠的拳头越握越紧,极力的压制着怒火中烧,继续问道:“还能做些什么?”
“抓……抓紧为公子准备后事吧……”郎中回话声越来越小,估计再多问几句,他也快随秦岭一并去了。
秦忠猛地一拳捣在一旁的八仙桌上,桌子应声碎裂,吓得管家和郎中双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劝到:“将军息怒啊息怒。”
秦忠喘着粗气,庞大的身躯有些微颤抖,又看了一眼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秦岭,扔下一句“准备后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洛神坊将秦岭扔在秦府门口的新闻无异于朝九洲城中扔了颗炸弹,瞬间引爆,炸得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云敖和云峙正在昆玉王府内与凌霄商谈公务,听闻福顺带来这条消息,都不禁一愣。
凌霄依然是平日里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轻笑着喝了杯茶,瞥了云敖一眼说道:“你的小姑娘可真不简单,捅了这么大一篓子,还闹出这么大的响动,秦忠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敖不禁剑眉拧起,沉思道:“收拾秦岭是为了清音,可她为何要触怒秦忠呢?啧……洛神坊可护得住她?”说完看向凌霄。
凌霄正色看了看云敖,眼神中有些许迟疑,问道:“洛神坊护不住,不还有你么?”
云峙看了看凌霄,又看了眼云敖,笑了笑说道:“我相信雪姬不是鲁莽之人,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凌霄意味深长的看了云峙一眼,随即挂上一抹浅笑说道:“是啊,十娘调教出来的人,不会差的。”
起风了,吹落了几片树叶,洋洋洒洒的飘落一地,好像要变天了……
太傅府上官家。
上官严正在书房中翻看着这几日宫内传来的消息,分析着朝中局势的走向,权衡着各级之间的关系利弊,忽闻有敲门声,便头也不抬的应了声:“进来。”
上官沛柔端着茶盘推门而入,茶盘中一壶新烹煮好的茶还在徐徐冒着热汽,旁边配一碟精致的芙蓉枣泥糕。她轻巧的将茶盘放在上官严的书桌旁,也不出声打扰,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站着。
待上官严理完了心中的思绪,一抬头便看到自己最器重的女儿正乖巧的站在一旁,还为自己备好了茶点,不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慈爱的问道:“沛柔啊,找爹有事?”
上官沛柔亲昵的上前挽住上官严的胳膊,将他从书桌旁拉到茶座边,并撒娇的说道:“爹爹成日里将自己关在这书房中,焦心劳累,女儿又无力为爹爹分担什么,只能从这无关痛痒的茶水点心上花心思了,望爹爹闲暇之余能休息片刻,保重身体。”边说边为上官严沏了一杯茶。
上官严笑着接过,心中感叹还是女儿贴心,遂叹了口气说道:“现如今太子倒了,万幸你当初没有嫁给他,还是我沛柔有眼光啊!但安杰素日与太子一党交往甚密,你要多提醒他谨言慎行才是!”
上官沛柔乖巧的应道:“爹爹放心,安杰与他们也多是酒肉之交,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女儿会去提点他的。”
上官严满意的点点头,喝了口茶,随口问道:“你最近与三殿下进展如何啊?”
上官沛柔微微一愣,自从北辰山祭天回来后,她便甚少见云敖,不为别的,只是连日来京都风波不断,云敖太忙了,但上官沛柔一直密切关注着朝中局势变动,她有自信,一定会在恰当的时机出现,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有些事,死缠烂打是没用的,况且以她的身份地位,她也不会去做有失格调的事。
上官沛柔胸有成竹的一笑,道:“爹爹请放心,女儿心中有数,定不会让爹爹失望。”
此时,敲门声响起,见上官安庭推门而入。
上官严正色道:“有事?”他对儿子向来较为严格。
上官安庭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父亲,秦家出事了。”
上官严听着上官安庭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陷入沉思。这段日子街面上的风言风语他是听说过的,只觉得是世家公子的浪荡事,不堪入耳,也无心去查什么前因后果,谁成想今日却发展到这一步,属实令人意外,他想不明白洛神坊为何要去招惹秦家这样一个大家氏族,不想活了?
上官严有点疑惑的看着一双儿女,问道:“你们怎么看?”
上官安庭本就是中庸之才,便中规中矩的说道:“儿子以为无外乎是些风流韵事吧,牵扯不到太多,但这肯定是打了秦家的脸面,这洛神坊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上官沛柔眼珠子转了转,问上官安庭道:“秦岭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