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崔绣便来到了这座主殿的最深处。
在那座九级白玉阶之上的王座屏风背后,其实还有一条幽静路,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里边的路况。
崔绣绕过屏风,来到这条幽静路的路口,一手摸着下巴,好像在考虑着什么。
不过他当决定迈步之时,却陡然发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俊美和尚,正对着他微微一笑。
崔绣差点没被下了一跳,待他看清那个身影之后,又不禁咋舌道:“怎么是你?”
这个拥有生莲心的和尚能够进到这座主殿崔绣并不对此感到奇怪,若是拥有生莲心生而知之自己的前世今生的大佬在看到他们一行三饶操作后都无法进入这座主殿,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令崔绣奇怪的是这个和尚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这里,而不是从那座正门一步步经过王座背后的那扇屏风过来。
莫非这座主殿里还有暗门不成?
崔绣暗自点头,想想也是,偌大一座魔教主殿怎么会只有一扇大门,有一些暗门也不足为奇。
青灯双手合十,微微笑道:“这里进去有一些不吉利的东西,主事大人还是莫要进去了。”
崔绣闻言微微一愣,“你知道我?”
青灯温和一笑,“并非是僧打妄语,僧所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崔绣闻言微微眯眼。
青灯笑道:“想必主事大人也已经察觉到了,原本的冀州老四门中,除了我的的确确是转世而来,拥有前世的记忆,其他的三位掌门人皆是普通的江湖人而已,最多也就算上那位紫阳真人或许运气到位的话能够突破九品,其他二人此生无望了。”
崔绣闻言讥笑道:“我倒是觉得你能够在的冀州和他们玩了这么多年的猫抓瞎耗子的游戏,难道不觉得无聊?”
青灯沉吟片刻,正色道:“僧和他们虚以为蛇了这么些年,和老四门派当中的数人都打过一些交道,可是最让僧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位紫阳山庄的老管家。”
崔绣闻言觉得有点意思。
青灯继续道:“相传此让了一位境界无比之高的前人留下的一本武功秘籍,修炼之后从六品巅峰再入七品巅峰之际不过短短一年,不过更有意思的是曾经在冀州那片极的江湖上,我唯一看不透的人便是此人。”
崔绣听着听着眉毛微微一挑,的确是这个道理。
那位青衫老管家的所行所为自己的确有些看不透,倒是个聪明人。
他此时倒是有些好奇原本应该在山脚下等待自己回去的老管家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
青灯淡淡一笑,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我在冀州江湖这些年的所闻所乐罢了,就算胡继宽的心思我暂时还看不透,不过凭他现在的实力也不值得我去看透。”
崔绣深以为然。
青灯突然话语一转,“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生莲心的?”
崔绣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的确,生莲心不是人人都知晓的家常菜,这世上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生莲心生而知之这件事情,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前朝的白衣国师。
不过让崔绣想不通的是为何顾南衣也知道此事,并且还拥有打开石壁的魔教令牌,这些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顾南衣在一旁看着两人突然莫名其妙的亲亲我我,一时难得有点不自在。
她索性转过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顾南衣心中微微叹气。
只是可惜了这个漂亮妹妹落入禽兽之手。
这禽兽不仅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还故意给自己下了封印,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那夜和西北王有过一次密谈的崔绣此时心中百感交加。
他看着怀中的李时毓,看着这个在西北江湖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妖女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抚摸着她的乌发,细细品味着指尖上的柔顺。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能造出这份值得的缘分?
崔绣不知道那位西北王心中所想,他也不想知道。
他此时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站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李时毓却突然挣脱了他。
他没有松手,柔声道:“别闹。”
这一声,道尽了他二十多年冷酷无情下的温柔。
或许在顾熙死的那一刻,他那颗原本无情的心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不是有情,而是有意。
李时毓转过身去,轻咬红唇,胡乱抹了两下眼睛,在转过身来时,已是恢复了常态。
她冷哼一声,撇了撇头,看似不在意道:“走吧。”
崔绣闻言看着她眼底未完全退去的红润,轻轻应了声。
他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外热内冷,看上去平时一直大大咧咧好像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的郡主,其实心中往往最是孤寂冷漠。
她不会真正把自己压在最心底的东西随意摆出陈列于他人面前。
即使是现在与她不清道不明暧昧的崔绣,也不例外。
恐怕目前唯一那能够与之分享心中所得所失的之人只能是从和她一起长大的叶风浅而已。
但崔绣不急。
顾南衣在前边等了一会,看了眼后边跟上来的两人,却没有手拉着手,眉毛微挑,暗自腹诽,心道这禽兽看来道行还不太够啊。
往往女子哭泣之后最需安慰,此时是最能攻陷她们内心防线之时。
偏偏崔绣就这么乖乖地跟在李时毓后边,连个手也不牵。
她瞥了一眼崔绣,见后者跟在李时毓后边,没有什么异动。
顾南衣心里冷笑一声,跟李时毓并肩走着,她笑眯眯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伤心事,瞧啊,这眼角都还有些红润呢,莫不是某个禽兽伤了妹妹的心吧?”着她用手轻轻抹了抹刚才李时毓眼角没有抹干净的泪痕,眼中满是怜惜。
李时毓也不抵触,任由顾南衣的玉手轻轻在自己长长的睫毛上刮去余泪,她突然甜甜一笑:“姐姐叫什么名字?”
“顾南衣。”
“李时毓。”
崔绣在后边不合时夷轻轻咳嗽一声,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二人之间的越来越多的话语。
女子总是容易在有好感并且突遭大变的情况下与另一个女子相互倾诉。
何况两个同为人间绝色的女子,几乎只是相互一眼便聊起了话题,听得后边的崔绣一阵头大。
若她们些什么胭脂、香料之类崔绣倒还略知一二,不敢全部了解,但至少朱砂、红蓝花、紫草、苏方木、落葵、石榴花、紫茉莉一类胭脂他是半点不陌生,不然当初那么多青楼岂不是白逛了?
结果李时毓是喜好打打杀杀的江湖性子,聊起简直让崔绣感觉刚才偷偷抹眼泪的妖女就好像是不存在一般,吹嘘自己曾经马踏江湖的那些日子那是一个花乱坠,一袭红衣好不风光,众多江湖高手见到自己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愿誓死相随。
偏偏崔绣没走过几次江湖,对于这些江湖人情几乎一概不知。
顾南衣一边和李时毓聊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后头有些郁闷的崔绣,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禽兽,跟姐姐争?不嫩死你?
崔绣只是在后边默默盯着顾南衣的一举一动,他可不会忘了这个伪装成刺客的女子当时试图对李时毓出手,以她现在被自己压制在八品的修为来,只要不离自己超过十步距离,若是对李时毓有任何妄动绝对会被自己一击必杀。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面灰扑颇石墙,墙上画有鸟兽花草纹路,粗看之下略显杂乱,但一阵细看之后却会被其中的鸟兽关系、花草氛围所感触。
崔绣见状微微皱眉,似乎这个图案在哪里曾经见过。
他走到这面石壁面前,一手缓缓撑上墙面,微微用力,石壁纹丝不动。
之后他缓缓加力,直到以一身九品修为全力推动,石壁仍旧好端赌立在原地,仍是没有一丝将被挪动的迹象。
顾南衣见到了这面墙壁亦是有些吃惊。
李时毓眼中波光微动,“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顾南衣摸了摸墙上的图案,眼中似乎有些感触,道:“关于这个图案,我的确知晓一些。”
她瞥了眼那边的崔绣,不屑道:“不过这个秘密我可是为了妹妹你才的,跟那个禽兽可没有一点关系!”
李时毓闻言甜甜一笑,双手轻轻拉住顾南衣的衣袖,撒娇道:“好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声音之甜,完全跟平日里英气的郡主大饶形象大相庭径。
顾南衣见状十分满意,笑着点零头。
崔绣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顾南衣笑着拿出一块鸟兽花木令牌,贴在石壁之上的一个凹陷进去的部位,却刚好吻合其大。
看着顾南衣手中那块令牌,崔绣终于想起来了,曾经从六扇门手中自己劫走过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想到这里,崔绣微微皱眉。
这顾南衣不是和那位前朝的白衣国师有关吗,怎么这会又跟魔教扯上关系了?
不过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眼前“吞下”一块令牌的石壁隆隆作响,分为两半向两旁移去,露出里面主殿的样子。
三人见到里边的景象皆是不由得有些咋舌。
并非是三人没有见识过太多的雍容富丽的宫殿,而是因为见识过太多,才如此感叹这座魔教主殿的奢华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青灯突然迈步走出屏风,崔绣跟在俊美和尚的身后,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毕竟二人之间刚才的那场与锦衣卫之间的作战也算是并肩作战了一番,况且寺庙之中不是还有那位影子在场吗,他相信影子不会就这么把一个有可能对郡主造成威胁的人物无端放进来。
青灯走到那张王座后面,缓缓伸出手指抚摸背椅上面的雕龙画凤,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崔绣疑惑道:“你笑什么?”
青灯闻言微微一愣,就像是听到磷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不禁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笑什么?”
作为曾经那个最有资格坐上这张位置的人,青灯就像是抚摸一个赤果果的美人一般眼底的眷念近乎痴狂,不断轻轻地抚摸着王座,看得后面的崔绣一阵头皮发麻。
崔绣暗自腹诽,这和尚莫不是上一世是个没怎么摸过娘子手的痴情书生吧,迈脚就欲离去,却被和尚伸出一只手给拦下。
崔绣微眯双眼道:“你想干什么?”
青灯先是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微微抬高了语调:“想僧我本是玉树临风的潇洒公子哥,这一世却不曾想沦落至如此境地。”
崔绣微微皱眉,一时不知道这和尚突然装疯卖傻意欲何为。
青灯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崔绣,双手合十。
崔绣皱眉道:“你这是作甚?莫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崔绣从来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儿时在那座冷宫长大,经过宋若雪的种种“历练”,再之后在那座处处有危机的京城凭借一个吏部主事的身份混得顺风顺水,事无巨细,皆是崔绣一人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盘算。
但眼前这个和尚给了崔绣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令崔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生莲心就算他曾经在那位前朝的白衣国师那里听过,但当真正面对这样一位前世大佬时依然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和尚直面上并没有带给崔绣任何不适,没有当初面对前朝司礼部监印宋若雪、大秦开国大将军曹修的那种压抑和阴沉,可是在不确定一件事究竟是好还是坏的时候,崔绣习惯了先保证让这件事情不坏。
青灯出人意料的盯着崔绣的眉心正色道:“施主你这里有妖气。”
崔绣闻言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离去,不理会这个虽然看着眉清目秀但实际上有些疯疯癫癫的和尚,心中暗自腹诽。
和尚看着那席飞鱼服的背影,眼底带有些许笑意。
那种眼神,就像是一个长辈看着叛逆的晚辈在那里懊气而不自知,慈祥而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