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伊双手抱胸斜靠在大门口一言不发,低头盯着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看了整整五分钟。
吕青山和他的名字一样稳如泰山,从小就是就是衬衣扣子要一颗不差地扣好,白色运动鞋永远一尘不染,后来入了政界,电视上的他,也是完美无瑕,行无差池的方正之士。
虽然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但他的脸依旧长成了她想象中的模样,高鼻薄唇,剑眉星目,小麦色的肌肤。
12年前,她总是好奇十年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来,她自己做了一款模拟人衰老的图像处理软件,通过计算,她得到了一张三十出头的男子照片,成熟稳重,英俊温柔,眼中带笑,春风拂柳一般。
和现在的他除了容颜相似,神情却大相径庭。他的双眉之间总带着若有若无的阴郁。
他,好像过得并不好!
齐仰躲在车里,偷偷地关注着局势的变化,紧张得手心出汗,他是真怕安伊那冷酷无情的女人一脚把老友给踢出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看到安伊卷起袖子,双手从背后抄到吕青山的腋下,将他拖到了大门外的绿色垃圾桶旁,随后嘭地关上了大门。
“兄弟,你也太惨了一点。”
堂堂副市长,被女人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在垃圾桶边上。
齐仰赶忙跑过去,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将吕青山垂下的头,重新摆好,靠在垃圾桶上。
然后——掏出了手机,一长串连拍。
“再忍忍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抓不着流氓,记得忍耐啊。
齐仰飞速驾车离开,他依稀记得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还是瓢泼大雨,未免淋湿,还是早点回家睡觉才是上策。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安伊闭上眼睛,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耳边都是他那句——小孩,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雨点敲打着窗户,一下一下又急又重,好像是阵前的鼓声,擂得人心惶惶。
安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略显浮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翌日清晨,下了一整夜的大雨,空气中有淡淡的雨后的泥土腥气。
天亮了,窗外鸟鸣扰人清梦。
吕青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深沉。一伸手,床品陌生的手感让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新中式风格,删繁去奢,绘事后肃,采用硬朗简洁的直线条,屋内家具一应均是清爽的原木制作,质感天然,肌理丰富。
而盖在身上的被褥,则是天然的深蓝色棉麻,若无若无地散发着一股熟悉的香气。
微信闪烁,点开,是齐仰昨夜发来的两条消息。
“男女之间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一次不行,就睡两次!”
“还有,楚河汉界的男女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在睡过之后就变成娇嗔的打闹,会尽数消失在你卖力的汗珠里,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交友不慎!
吕青山坐在床上,努力回想了半天,可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他和齐仰坐在自家露台上喝酒,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了就起来吧!”
安伊穿着一件中式的对襟月牙白外衣,敲了敲门,把吕青山昨日穿的衬衫裤子放在床边,又转身下楼了。
吕青山低头一看,自己穿着一套加菲猫图案的家居服,而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净熨烫叠好,放在鼻下,有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简单洗漱,更衣,吕青山下了楼。
餐桌上摆了三份早餐,烤黄油土司加芦笋,煎蛋,和一杯牛奶。
安伊坐在主位上,一边划着IPAD浏览行业新闻,一边气定神闲地用餐,从头至尾看都没有看吕青山一眼!
时隔12年的近距离相处,让吕青山有一丝窘迫。
他曾经捧在手心理的小女孩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突然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成熟,优雅的女人。
她可以镇定自若地吃着早餐,不追问,不惊慌,也不好奇,风平浪静地好像他们就是两个陌生人一样。而他却越来越患得患失。
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可爱。
“昨天不好意思。”吕青山拿起刀叉,试图打破僵局。
“你的确应该不好意思!”安伊阖上IPAD,点点头。
“嗯?”
“你不但狂按我家门铃,还吐脏了我的沙发和地毯!”
“真对不起!”
喝断片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个冷眼旁观的人淡定地带着你回忆。
吕青山觉得尴尬极了,而且还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怎么不说话,从前你不总是义正言辞地教育我,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怎么现在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深更半夜,借着酒醉去敲单身女子的大门,这似乎和你平时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人设有违!”
“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可爱的。”吕青山苦笑。
事实证明,当年大学室友何进给安伊起的暗黑萝莉的外号很贴切。
她如果怼起人来,真的是丝毫不留情面。
“虽然过去了十二年,我说过无数次不需要答案,可我心里还是在等一个解释,那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音讯全无?”
安伊盯着吕青山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非常不容易。
别人都认为安伊是一个高傲孤冷的人,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有谁知道,她只是不再敢去相信别人。
她怕付出真心后的辜负。
因为害怕突然失去而不敢去拥有。
她曾经很长的时间都认为,他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不值得拥有别人也有的幸福。
闻言,吕青山拿着刀叉的手,关节用力发白,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对——”
“不要说对不起,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吕青山,我很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我能承受任何程度的压力。你的家庭,你的事业,又或者是你只是把我当妹妹,这些都不是问题,告诉我真实的原因。我耿耿于怀的是你的突然失踪,当年的我,那么依赖你,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看到了救援的船只,你把我拉上船,让我以为我安全了,却转身给了我一脚,重新把我踢回水里,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安伊喝了一大口水,让自己可以平静地对话。
吕青山的双眸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她的问话,就像是鞭子,一道道抽在他灵魂的深处。
除了逃避,他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好了,我明白了,吕副市长,私闯民宅的事以后少干,再见!”
虽然抱着一丝幻想,但结果和预想中的一样,没有区别。
感情终究不是数学题,有题目就有答案!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