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官奴(1 / 1)柔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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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没有想到客座上的司徒兰亶饶有兴致看着盈持,支颐忽然开口:“得亏这小丫头精细。”

胡詹事正悄没声息地退下,还未走远,闻言登时脚下一个趔趄。

而素辙的脸像被做鞋面的面糊抹了似的,气得假笑都出来了,他今儿算是自作孽么?

拿余光瞥了眼那边木槿树下,正换了水坐等重新煮沸的盈持,越发想取她狗命了。

因而随便叫人上来清歌两曲,未几,冰着脸端过盈持奉上的茶水,然而一杯茶饮尽,素辙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挑刺!

最后拿挫败的冷眼看着盈持:“方才还未沏茶,先挑水不好,我当你有什么大能耐,也不过如此。”

将喝干的茶盅重重地放回几上。

盈持原本恭谨地垂着头,闻言不由得抬眼,目光在素辙脸上审视地打了个转,平和地问道:“世子爷喝着哪里不好?”

却忽见素辙笑容诡异地道:“现在连个屁都不是的小丫头都敢随意冒犯本世子了。”

盈持忙收了视线,“惶惑”地道:“请世子爷息怒。”

不料素辙身后忽又转出一名大宫女来,居高临下指着盈持怒斥道:“这是什么规矩?谁纵你犯上作乱!世子爷跟前,岂容你大呼小叫,卖技逞能?方才竟还敢直视世子爷,既冲撞了贵人,不赶紧磕头认罪受罚,竟一句息怒就想脱罪,这等无赖,有没有把天家骨肉放在眼里?”

盈持不禁抬眼往天边瞧去,倒是满天星斗,好夜色!

“啧,不过是个小丫头!世子可是龙子龙孙,何必太过与她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这一回,盈持听到了,不免朝司徒兰亶看了眼。

只是司徒兰亶也在打量她,很快又道:“茶沏得不错,这心也细致,只你为何长得这么黑?”

说着,还一脸惋惜的样子。

你不必为我感到遗憾,盈持心道。

盈持原本就对自己的相貌没什么自信,被挑剔得多了,不免也麻木了。

死猪都不怕开水烫,她都死了两回了。

然而盈持不介意,素辙却乐了,看向池羲光道:“你尚书府上没人了么?”

池羲光手中扇子不慌不忙地扑了两下,不要脸地问:“怎么,世子想送我两个美貌的丫鬟?”

可到底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角,心下极其不悦。

素辙轻哼了声,脸若冰皮,反去问他身后那名大宫女:“这要是在我们府上,通常是如何处置的?”

答曰:“这么丑又这么放肆,连规矩都学不好的丫头,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这有什么趣?”素辙笑向池羲光道,“今儿既然来了,咱们总要寻个乐子耍耍。”

说着,拍了拍手,很快胡詹事领着人押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孩子上来,让他们跪在地下。

那俩孩子躬着身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长相,瞧身形一个不过十二三岁,一个八九岁的样子,衣裳破旧,发髻枯暗,那男孩子的鞋子还破了几个洞,脚趾头都露在外面。

“这两个官奴,也是昨儿犯了事的,我正愁怎么罚他们呢。不如这样,我出两个,你也出一个凑个数,咱们耍耍?”只听得素辙和池羲光商量道。

“怎么来?”

“你素日练不练弓箭?把他们扔到水里,咱们围着那水练几下,就像打水鸭子那样,看谁的箭中的多,如何?”

这如果换了平常,盈持好歹方才替池羲光找回了一点场子,可素辙坏就坏在问法促狭,若是池羲光说不练的,岂非丢脸?

于是素辙让胡詹事去准备,就在这院子后面有个池塘,池羲光邀请林憬还与司徒兰亶一起,被素辙否决了:“咱俩先比。”

盈持和那两个孩子被一脚踹下那池塘,只听得耳边扑通扑通两下,然后盈持便呛了几口凉水,极力扑腾挣扎,那池塘偏又不深不浅,几下之后,盈持勉强脚踩到底下软软的淤泥,在水面露出个脑袋刚够呼吸,就像量好的一般。

然而她心才定,忽然感觉一道凌厉的冷芒如电般朝她疾奔而来,盈持顾不得吸气,头一沉身子一蹲斜斜避入水中,然而躲过这一箭,身子却在水下飘,她又憋着气胡乱划拉着手臂朝上浮,这时身前、身侧、背后早又擦过几箭。

头露出水面才吸到一口气,却又呛得咳嗽不止,可还没等咳停,一支箭矢从天而降,盈持来不及躲避,瞬时瞳孔放大,心道完了,却不想身子被人撞了下,她仰面往后倒去,堪堪躲过。

紧接着她忽然感觉有人按着她的肩与背,她顺着对方的力度,在水底下憋着气试着半蹲着站稳,然后那人又半拉半扶地拖着她在池塘底下往前方挪动。

直到她实在憋不住感觉脑袋要爆了,这才猛地立起将头伸出水面,大口地吸气。

然而很不幸地是,随着岸上一声快意的冷笑,一道箭矢阴魂不散追了过来,盈持骂人都来不及,脖子一缩又沉到水底划拉开去。

兀自在黑漆漆的水底如瞎子般胡乱摸索了几下,正抓狂之间,忽然又有人拉着她的手臂,领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游走。

她虽在水下耳朵疼得厉害,听力受限,可也听得水面上一记惨叫,近在咫尺,她当下心下一凉,暗叫不好。

然而很快,她忽然被一股锋锐的力道冲撞了下,肩膀猝然一疼。

当下几乎不容多想,只得拼却最后仅剩的一丝气力,果断站稳了身子撑出水面,大声喊道:“世子,你的扳指还要不要了?”

仨人被拖回岸上,水淋淋扔到地面,盈持强撑着坐起,咳心咳肺痛痛快快地嗽了一阵。

“什么扳指?”素辙轻柔的声音比池子里的水还冷,“快说!”

“一枚白玉扳指。”盈持气喘吁吁如老牛拉车般,总算消停下来,“我在止观寺西山脚下捡到的。”

“东西呢?”

“眼下不在我身上,还请世子放过我们三人。”

“你都自身难保,还替旁人求情?”素辙讥笑道,“你莫要想糊弄我,拿出来,我可以考虑免你一死。”

盈持故意沉吟片刻:“我好像忘记放在哪里了。”

她目光悠悠地扫向那两个孩子,方才不知是哪一个扶着她避开了那么多箭矢。

那小女孩背上中了一支箭,侧着脸趴在地下奄奄一息,那个男孩子……

盈持的目光骤然在那少年的脸上凝滞住了,这张脸——微微低垂,纤秀的眉向下,眸色忧郁怅然。

只是他静静地坐着,任凭身上的水淌了一地。

就像前世她死去的那一晚,他带着卫队离开时棉甲上滴落的雨水那样。

时光在倏然间倒流,这张盈持极为熟悉的脸,曾与春绒一道伴着她从青涩懵懂到遍经风霜,从不曾背叛远离。

她并不知道蒋矛是几岁入的军籍,并进宫做的侍卫,只记得是在她十岁那年,他被指去当时还只是个小小美人的太后跟前侍候的,被她看中要了过来。

“看什么呢?”只听得耳边那胡詹事不怀好意地取笑,“这小丫头自己长得黑,倒喜欢生的白的。”

周围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盈持漠然地转回脸,直视素辙:“放过我们,世子若再把他们俩赏给我,我一定想得起来,将那玉扳指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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