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身契(1 / 1)柔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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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下不但素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且都好笑起来,都纷纷道,“这丫头好不知趣。”

“你是不是昏头了?”胡詹事冲着盈持的脑袋啐了一口。

盈持秀眉蹙起,士可杀不可辱!

可即使如此,她还得先忍着胡詹事发臭的口水。

盈持唾面自干地再次看向素辙,屏住呼吸,她几乎能听到自己一节一节的心跳:“不知世子爷意下如何?”

“赏你?”素辙紧紧盯着盈持的脸,默然半晌,方面无表情地道。

脸色发灰,目光沉静的盈持道:“是。”

她只是在赌,赌这枚和田玉的扳指或是淮王府的某种信物,亦或者意义非凡。

“世子宽厚,不过区区几条贱命,何必为他们费神?”在一片沉寂之中,司徒兰夜温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紧接着是两声轻轻的咳嗽。

司徒兰亶忙笑着接话道:“就是,这水边湿气太重,太风凉了,咱们回院子里头听曲子去。”

素辙沉吟地将目光从盈持身上移开,只是眼角一挑就瞥见了对面的池羲光,转念之间冰冷的视线又降回盈持身上,斥道:“你还我玉扳指,我饶你性命,可你竟还要我将这二人赏你?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

说着,雪色的颜傲然微抬,唇角露出有志未舒地淡笑:“要我赏你,除非你能取悦我。”

盈持闻言,不觉抬眼看向素辙,瞬间懵了。

取悦?

活了两世,这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今儿我也乏了,留你性命,那玉扳指我改日再来取也罢了。”

当素辙淡定的声音又落在头顶上方,盈持朝蒋矛和伏在地上不动的小女孩看去,都浑身湿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湖水味,头上肩上还残留着池塘里的荇叶与小花。

改日?到时候他们又会怎样?

正想着,旁边忽有人笑了起来,是那胡詹事道:“世子爷施恩,留你一命你就该惜福,至于小女婿还是以后再说吧!”

盈持明白他话里头还有另一层意思,素辙贵为淮王世子,什么世面没见过?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她不过一个三等粗使小婢,想要取悦未来的淮王、真正的皇亲贵胄,难度好比登天。

盈持若有所思地抬眼,轻悠悠地问道:“世子可说话算话?”

想让她知难而退么?她退不得!

素辙不想她竟是认真,颇觉意外,收了些漫不经心道:“你若能做到,我自然饶你性命,把他二人赏你。”

“就请这位宫女姐姐,给我备一身方才羽衣舞的衣裳。”

此言一出,吃惊的目光全都朝她看过来,素辙身后的大宫女不由得撑大眼眶打量着盈持,说话时差点舌头打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盈持微微点点头:“麻烦再拿点吃的东西给我。”

说完便垂下睫羽,遮掩去眸底烈焰般的屈辱。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跳舞!去取悦他人!

她撑着酸沉的双臂站了起来,右肩处疼得厉害,那是被利箭擦过所伤,泡了水更是生割般地疼,夜风吹来,浑身凉成冰,且直透脚底与头顶,不禁连打两下寒噤。

回到院子之后,盈持被安排在一间耳房中,在油灯下一面啃着硬馍馍,一面拿起剪刀针线利索地改面前的舞衣,舞衣太长,略宽肥。

她才九岁。

待盈持穿戴之后回出去,来到外头的院子里,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

素辙的眸色有种被戏弄后的深沉,但当他扭头看了眼池羲光后,心情又稍稍好转。

宽袍广袖的舞衣穿在瘦弱的盈持身上,观者看得见的只有衣裳,何况地下站着个衣饰类似,又肤如凝脂姿态动人的舞伎,正好与黑瘦矮小的盈持形成强烈的对比。

只一眼,盈持向将与自己同舞的伶伎福了福,口中淡淡道:“失礼了。”

又转身移步来到乐师们跟前,深深一礼:“有劳先生们。”

乐师们也纷纷起身还礼。

礼毕落座,乐起。

只开了个头,是的,仅开头的几个动作而已,所有人都吃惊了,这霓裳羽衣的曲与舞突然契合得密不可分,双双像是有了生命与灵魂一般。

灯火明灭的光影柔和地打在盈持身上,她却幻化成一团耀眼的光华。

舞未到一半,观者已生日月因此失色,天地为之低昂之感,其宛转无力时柔如白鸟展翅,慢态低回,旋转跳跃又如银河轰然倾翻,有矫龙破云而出,铿锵劲疾。

旋转、旋转、不停旋转。

金玉铮铮不绝于耳。

虹裳素练如娇花飞旋,二十个回旋、整整二十个!一气呵成!紧跟着广袖如仙翼挥起,素练腾空飞展,乐势舞气繁急激越、天人合一般直冲云端。

最后一声长引,舞姿乍然而收,乐声亦戛然而止。

院中寂静,观者无不魂悸魄动,一时失语。

有一个词随风入夜、不约而同地刻进众人的脑海:卿本佳人!

停下舞步的盈持歇了会气,一步一步直走到素辙跟前,然后几乎僵硬地伸出手来:“说好的。”

素辙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瞪眼盯着盈持好一会儿:还是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

“你怎么会跳这支舞的?”这明明是淮王府才整理编排出来的!

“我只是、记性好。”盈持的小手又往前伸了伸。

意思是方才她在院子里看过一遍之后就记住学会了!素辙听到这样牛逼哄哄的答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想不通地后背往椅上一靠,吩咐身后的大宫女:“拿身契来。”

不一会儿,素辙的大宫女便取了两张纸来,盈持一定要看过,姓名、官府印鉴、手印……这才将手伸进左边袖子里,几下用力扯开细心缝纳好的线脚,取了方仍旧潮湿的旧帕子出来,一层层打开,赫然便是枚白玉扳指,那大宫女挑着灯笼凑上前细细辨认过,最后双方交换。

将两张薄薄的纸攥在手里,盈持方才嫣然一笑,然后眼前一黑扑通栽倒在地。

……

黄金园内灯火渐落,池羲光一行与素辙别过出来,司徒兰夜向司徒兰亶道:“兄长还有旁的事体么?与兄弟一道回府可好?”

司徒兰亶顾左右而言道:“不了,今儿承辙世子盛情,我不好就走,你先回吧,快回去吧。”

司徒兰夜闻言便有些黯然,只得辞别,转身嗽了两声。

回去的马车上,池羲光依旧对先前出门时司徒兰夜教把盈持带上的建议百思不解,只好问他:“你怎知那丫头行的?”

“直觉罢了。”

司徒兰夜的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盈持在炉边烧水时的模样,半明半暗的灯火下,虽荆钗布裙,瘦弱黝黑,却恍若——某个公侯贵胄家的千金,他惊讶之余不免细细察之,才发现盈持的坐姿与旁的丫鬟很不一样。

即便是坐在矮脚几上,她目光温和清淡,面容宁静地安坐,双手交握放在膝前,腰肢挺直,颈项柔和地微微前倾,似乎有什么重物沉沉地亸压在她头上。

乍一眼温慎,再细瞧则威仪含蓄不露,那是贵人的坐相!

可是在盈持身上却仿若浸透在骨子里的一般,无半点刻意模仿或经雕琢的生硬,似乎她与生俱来就是如此。

甚至令她身后两株娇艳的木槿花都黯然失色。

司徒兰夜起初已隐隐有种猜想,盈持有可能是某个获罪的大臣之后,眼下更进一步地确定了。

只是来前他并不曾料到素辙会对盈持撒火气,方才听他们话里头的意思,多半是在止观寺西山盈持无意之中冲撞过素辙,方有此难。

更不曾想到,她除了自己全身而退,还另救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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