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咳”
池嘉行被这只井底蛙气到了,气极反笑,“知道老子是谁吗?”尚未出口,却觉眼前灯火一动,口中蓦然多了样东西,软塌塌毛乎乎的。
忙伸手一捏,是只黑不溜秋的死老鼠!
头皮飞炸,腾地将死老鼠丢开,池嘉行差点没呕死。
悚然怒目瞪向来人,来人也正发怔地望过来。
四目相对……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羞辱油然而生。
那些人就在门外!
这是警告。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高高地昂起头,胡子在乱抖,目光阴鸷睥睨:“滚!”
牙缝间逼出一个字,教人想起大虫的怒吼。
势如奔雷,可来人明明脚已挪往外侧,然而就是不走!
“您也不稀罕大公子吗?”那人侧过脸眸光闪烁地觑着他。
“什么?”池嘉行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三月二十日您不交齐这些东西,您家两位公子就会没命。”那人说着情不自禁舌头一歪,眼睛一翻,然后手指向外头,撇清关系,“他们说的。”
转眼见池嘉行从怒不可遏被逼得肃然沉默下来,那人稍稍镇定了些:“大人,您好自为之吧。”
话音才落,也不等回答便要速速离开,反倒是池嘉行将他叫住,恨不得吃人似地:“说完了?”
来人“哦”地似想起了什么,忙又回头:“您将这些东西备齐,二十日他们会通知您往哪儿送的。”
还要他负责运送?!
池嘉行的笑卡在嗓子眼里,见那人就要推门而去,上前两步追问:“等等!你叫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想告诉他,还是觉得他太蠢。
然后灯火一摇,池嘉行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扑通栽倒在地,面孔贴到打翻的一滩墨汁里,变成阴阳脸。
醒来却已是三日之后,过了今朝,明日就是期限!
池嘉行听了差点又昏过去,终日打雁叫雁啄,沮丧得背都驼了几分。
叫来何管事几个即刻准备赎人的财物,加派人手保护大爷,想起从嘴里抠出的那只死老鼠,气不过又掀了张桌子,脑门上青筋直蹦:“我这尚书府第都成筛子了!”
吓得几个管事面面相觑。
连忙纷纷表示加强护院,暗搓搓埋伏眼线,等十四爷平安归来,势必将内贼一举抓出来。
一夜鸡飞狗跳过去,翌日清早何管事急吼吼奔进大书房:“老爷,老爷,茶叶不够。”
也不等池嘉行问,忙解释道:“原本不该缺的,只是今年福建那边推说气候不好,少送上来五百斤新茶,说是等来年再补上。”
池嘉行早起才眯了会儿,眼睛红得跟兔子似地,闻言眉头紧锁着,挥了挥手,何管事懂事,忙退至门外。
池嘉行举目确定书房里没人了,这才支着手臂从榻上起身,摇摇走向书架,往暗槅子里取出一个荔枝纹剔红盒子来。
解钥匙、开锁、打开盖子,一张黄旧的纸片静静躺在一叠蓝皮账册上。
池嘉行登时腰一直,沉沉地盯了那张纸半晌,伸手捻起来,慢慢打开……
板滞了呼吸。
追悔莫及的感觉涌上头,他为什么要打开这个盒子?
“啪”地将盖子合上,池嘉行捧着盒子在书房里转来转去。
他要重新找个地方,把盒子藏起来!
藏起来!
忽地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扑嗵”头朝下栽倒在地。
外头何管事听见里头声音不对,连忙推门进来,当下唬了一跳:“哎哟老爷,小的扶您起来。”
池嘉行在地下扑腾,扒拉着盖子朝天的剔红盒子。
手抖得筛糠般,却执拗地指向翻倒在地一张黄黄的纸片,歪斜的嘴角有道口水流下来:“去!去……”
何管事手上扶着池嘉行,盯着那蓝皮账册的眼中却发出贪婪的绿光,以至于一时不曾领会池嘉行的意思。
半晌一低头,只见池嘉行拿直直的眼瞪着他,吓得连忙收回不该有的心思,扑过去将那张纸抓到手中细瞧。
“京畿道?”何管事喃喃地道,半天回过神来,登时后脊梁骨发凛,“哎哟娘来!”
低头又见池嘉行抖抖地伸出另一只手,拼着老命拽那蓝皮账册,嘴里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去”着,何管事倏地翻身起来:“老爷,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小的请太太过来。”
何管事步如云飞,越跑身上越发毛,胸中如几百个大鼓嗵嗵地捶。
劫持十四爷的人晓得池嘉行的账册放在哪儿!
这是警告,
不容闪失的警告!
何管事火烧屁股般一溜烟跑到正房递消息,使人叫太医,完了蹿回账房:“快快快,别磨蹭了,赶紧装箱!统统装箱!”
账房院子里壮观地铺开着一口口大箱子,排得没有落脚的地,上下还叠摞了几层,全是茶叶丝绸雪花银,塞得手插不进。
见小厮们偷懒,何管事抬脚就踹,踹累了才开骂:“没眼色的东西!死不拣好日子!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何管事,这茶叶还差五百斤……”记账的拿着账簿和笔,亦步亦趋弱弱地问。
“五百斤?还管个屁啊!”何管事晦气地道,“有多少装多少。”
人家还不晓得茶叶缺了五百斤么?
一切明白过来之后,何管事欲哭无泪。
他跟了池嘉行几十年,池嘉行什么时候捏着鼻子认栽过?
可世事无绝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