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白日里因为忙着典礼,耽误了政务,勤政殿里的奏折已经堆满了一张桌案,焦头烂额,早就忘了新入宫来的德妃。
身边之人犹豫再三,也不敢提及此事,毕竟国家大事总要胜过儿女私情的。
次日,内务府将账本送到了未央宫,诸事纷杂,一股脑地全落到了德妃身上。
本还因为被冷落而难受,事情一多起来,便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每当黄昏日暮,还是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事务,立于门前翘首以盼,希望盼来传旨的太监。
一连半月,依旧冷落。
阳光毒辣一日胜过一日,闷热天气令人烦躁。我也听闻了德妃不曾承宠之事,这般境遇倒有些像初入宫的我。
德妃闲了下来。便来了关雎宫。
记忆中最后一次在夏府见吟娇,还是入宫前两年。如今再见,已完全是另一番模样,只有眉眼间依稀有些曾经的影子。
难得见了熟悉些的人,夏吟娇便也松懈了些威严的仪态。心中烦恼也向我倾诉了出来。
我早已看透,心如止水,向那人缓缓解释,“问题不在你这。是令尊,骠骑将军有多炙手可热?若是夏府再出一个宠妃,便是真就赏无可赏了,皇帝忌惮,所以不肯见你”
夏吟娇想了想,仍旧不甘心,“倒也不错,可是姊姊何以能够宠冠六宫?”年轻气盛,自然一点不公平,也容不下。
“贤敬嫡后,和皇帝的感情非同一般,全当例外”我心想,眼前之人不光以后恩宠淡薄,并且终其一生,多半也不会有子嗣。
“难怪贵妃娘娘一路升迁,却也是..不过,嫔妾多拜几回送子观音,能求得一儿半女也是好的”
正好和我心中所想一致,但她也迟早要放下那些没有意义的期望。
又絮絮叨叨许久,见我已经意兴阑珊,夏吟娇识趣地离去。
夏吟娇本不愿再依赖父亲,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低头,将家书传去宫外,果然立马奏效。
那夜夏吟娇和皇帝独处一室。夏吟娇坐于镜前梳头,几番悄悄回首。皇帝都是一脸冷漠,负手立于窗前。
“皇上..”温热的气息均匀地洒落在皇帝颈脖间,如此熟悉亲密的动作,皇帝也情难自制。
但那张似是而非的容颜,令皇帝满脑子都被夏吟盈所充斥。
念及过往与夏吟盈离心,都是因为何事。愈发心如刀绞。
可如今夏吟娇已是名正言顺迎入宫来的德妃。终于狠下了心。
粗暴地将人摁在榻上,不去看那张容颜上满怀期待的表情,将那人衣物剥离,不带半点温存感情,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
莽撞地长驱直入,夏吟娇身子尚且青涩,哪里受得了这样对待,痛意贯穿全身,无助地被人掌控摆弄,不敢反抗。
只是眉头紧皱,贝齿紧咬着下唇,眼睛已经在不断摇晃的举动中落下泪来。
虽是最为亲密的举动,却如同刑罚般,无比难熬。那夜两人同床异梦。夏吟娇强忍着身子上的痛苦不适,想与皇帝亲近,却都被拒绝。
那夜皇帝心情也颇为沉重,闭目强迫自己休息,却是愈发清醒。
天刚亮,便逃也似的,起身早朝去了。
午时一道圣旨传遍六宫。
将原本正一品的嫡后改为超品,从一品侧后改为正一品,从一品添夫人一职,其余不变。
追封嫡后的夏吟盈愈发尊贵,而活着后宫众人,无形之中,都被贬了一等位分。
几日后,又一个消息传遍后宫,董氏贵人有孕了。皇帝大喜,晋位华容。
八个新秀入宫,董灵姝最后一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却是第一个有孕的,可谓一鸣惊人。
董灵姝极为小心,撑着不适,瞒住众人。将近四个月身子实在藏不住了,才公之于众。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拜访,也一直闭门谢客,说是身体困倦,没有精力招待。
不光白氏洛氏,连德妃都被她拒之门外。宫中嘴碎之人的口中,关于此人的议论,便成了恃宠而骄,目无尊长。
我对如此行径没有好感,有意再加一把火,免去了她的请安,她宫中除了皇帝偶尔过来,其余便再不见一个外人。
内务府中却日日可以见到,董氏的婢女乐霖和乐霁,借着主子狐假虎威,将内务府当成戏台般,两人一唱一和,对着总管不断吆喝指责。今日是缺了瓜果小食,明日是缺了冰盆消暑。
董灵姝如此一意孤行,想来安然产下孩子,都成了问题。
永安宫中,几盆盆景刚刚搬入宫来,尚未仔细安置,便又有人鱼贯而入,往董灵姝的配殿去,送去了今日的小食。
董灵姝独自一人,扶着腰身,挺着肚子想往庭院中走去。却被乐霖阻止,“容华,外头火盆似的,就不要出去了罢”
虽然已闷在宫里许久,但被阻止了,便也真就转身回房,不去外面了。
若是旁人在,看到董灵姝这般模样怕是会惊掉下巴。不光是与传闻中的目中无人,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温婉和善。
董灵姝虽才四个多月,身子却浮肿得厉害,行动已经有些费力,但两个婢女毫不顾忌,每日不断端来瓜果羹肴,说是为了孩子身强体壮。
虽也想着节制些,不让身形过于变形,但耐不住两人轮番地劝慰。
被乐霖牵引至桌案旁,各式瓜果菜肴又摆满了一桌,诱人香味不经意间被吸入鼻中。董灵姝却有些迟疑,迟迟不肯落筷。
乐霖见此景,蹙了蹙眉,催促道“容华本就是瘦弱的身子,若再不勤加进补,皇子怕是还没出生就要落后于人..”似是关怀备至的话语。
但这话已不是一个婢女可以妄议了,董灵姝却一点也不曾怪罪,反而信以为真,抬手开始夹菜。
乐霖在一旁,看着董灵姝将一桌菜肴又吃得差不多了,唇边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
董灵姝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已经空了的瓷碗放下,抬首问道,“我有了身孕,怎么一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外头出了什么事吗?”
丝毫没有端起主子的架子,像是姊妹般对待着乐霖,乐霖却毫不领情,态度甚至是恶劣,边收拾碗筷,边道。
“容华安心养胎就是了,那些有的没的,趋炎附势的事,容华就不必操劳了”
不等董灵姝再吩咐些什么,直接丢下那人,端着剩饭碗碟,转身出门去。
只留下董灵姝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桌案,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依旧没有多想,许是心性如此,总是喜欢粉饰太平,还为乐霖寻理由。
是有孕以来众人皆是提心吊胆,诸事纷杂,分身乏术,所以才脾性暴躁,不愿多浪费精力。
将所有事物一手包揽,也是为了自己可以平安生下皇子。
念及过往,自小相伴,十数年来如同姊妹般亲密无间,事无巨细,细腻体贴,凡事都以她为重,这样的人,怎会做不好的事。
董灵姝自己起身来,行至一旁的榻上,合衣半躺下来。